咱再说说白赉光这打扮,简直辣眼睛:头上戴顶旧罗帽,洗得都快透光了,软塌塌的像被泰山压过的泡面;身上穿件白布衫,领口磨破了,衣襟也硬邦邦的,跟救火时穿的似的;脚上的皂靴前后都绽了口,露出里面那双黄不拉几的袜子,上面还沾着灰 —— 活脱脱一个丐帮长老的造型。
西门庆坐下后,赶紧吩咐琴童:“把尺头抱到客房里,教你姐夫封去。” 琴童赶紧抱着尺头跑了,生怕多待一秒。白赉光还假模假样地客气:“一向欠情,没来望的哥。” 西门庆敷衍道:“多谢挂意。我也常不在家,日逐衙门中有事。”
白赉光又问:“哥这衙门中也日日去么?” 西门庆开始摆谱:“日日去两次,每日坐厅问事。到朔望日子,还要拜牌,画公座,大发放,地方保甲番役打卯。归家便有许多穷冗,无片时闲暇。今日门外去,因须南溪新升了新平寨坐营,众人和他送行,只刚到家。明日管皇庄薛公公家请吃酒,路远去不成。后日又要打听接新巡按。又是东京太师老爷四公子又选了驸马,童太尉侄男童天[彳胤]新选上大堂,升指挥使佥书管事。两三层都要贺礼。这连日通辛苦的了不得。”
你看西门庆这话,又是说自己忙,又是提跟权贵的往来,就是想让白赉光知难而退。俩人尬聊了半天,来安才慢悠悠地端上茶 —— 这茶也不是真心想给,纯粹是碍于面子。
白赉光刚呷了一口,玳安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跑进来:“掌刑的夏老爹来了!外边下马了。” 西门庆一听,跟得救了似的,赶紧往后边穿衣服去了。白赉光则躲到西厢房里,扒着帘子往外偷看 —— 这主儿是真没眼力见,人家明显不想招待他,还赖着不走。
过了一会儿,夏提刑进到厅上,西门庆穿戴整齐从后边迎出来,俩人互相客气了几句,分宾主坐下。棋童端上茶,夏提刑才说正事:“昨日所言接大巡的事,今日学生差人打听,姓曾,乙未进士,牌已行到东昌地方。他列位每都明日起身远接。你我虽是武官,系领敕衙门提点刑狱,比军卫有司不同。咱后日起身,离城十里寻个去所,预备一顿饭,那里接见罢!”
西门庆赶紧应承:“长官所言甚妙,也不消长官费心,学生这里着人寻个庵观寺院,或是人家庄园亦好,教个厨役早去整理。” 夏提刑还假客气了一句:“这等又教长官费心。” 喝了杯茶就走了 —— 官场这一套虚与委蛇,俩人演得炉火纯青。
西门庆送完夏提刑,回来宽了衣服,一看白赉光还在厅上坐着,心里别提多烦了。白赉光还没察觉,又提起 “会” 的事儿:“自从哥这两个月没往会里去,把会来就散了。老孙虽年纪大,主不得事。应二哥又不管。昨日七月内,玉皇庙打中元醮,连我只三四个人到,没个人拿出钱来,都打撒手儿。难为吴道官,晚夕谢将,又叫了个说书的,甚是破费他。他虽故不言语,各人心上不安。不如那咱哥做会首时,还有个张主。不久还要请哥上会去。”
西门庆本来就不耐烦,一听这话更火了:“你没的说散便散了罢,那里得工夫干此事?遇闲时,在吴先生那里一年打上个醮,答报答报天地就是了。随你们会不会,不消来对我说。”—— 这几句话跟冷水似的,把白赉光浇得透心凉,再也没话可说了。
又坐了一会儿,西门庆见他还不走,只能吩咐琴童在厢房摆桌子,拿了四碟小菜 —— 一碟煎面筋、一碟烧肉,都是些家常玩意儿,根本没把他当贵客。西门庆陪着吃了饭,又筛了酒,拿了个银镶大钟给白赉光,白赉光这才慢悠悠地起身。
西门庆送到二门首,就停下了:“你休怪我不送你,我戴着小帽,不好出去得。”—— 这就是客套话,其实就是不想跟他多待。白赉光还乐呵呵地告辞了,根本没听出西门庆的嫌弃。
送走白赉光,西门庆一肚子火没处发,当场就喊平安。平安跑过来,西门庆劈头就骂:“贼奴才,还站着?” 旁边伺候的三四个排军赶紧过来,平安一看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噗通” 一声跪下。
西门庆问:“我进门就吩咐你,但有人来,答应不在。你如何不听?” 平安赶紧解释:“白大叔来时,小的回说爹往门外送行去了,没来家。他不信,强着进来了。小的就跟进来问他:‘有话说下,待爹来家,小的禀就是了。’他又不言语,自家推开厅上[木鬲]子坐下。落后,不想出来就撞见了。”
西门庆根本不信:“你这奴才,不要说嘴!你好小胆子儿?人进来,你在那里耍钱吃酒去来,不在大门首守着!” 还让排军闻平安的嘴,排军说没酒气,西门庆还是不解气:“叫两个会动刑的上来,与我着实拶这奴才!”
排军立马动手,把拶指套在平安手上,使劲往上擎。平安疼得跟被门夹了手的猫似的,嗷嗷叫:“小的委实回爹不在,他强着进来。” 排军可不管,把绳子绾紧了,跟西门庆说:“拶上了。” 西门庆又下令:“再与我敲五十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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