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说:“大姐,你问他他能说实话吗?我听说春鸿昨天也跟着去了,叫春鸿来问!” 说着就把春鸿叫过来,潘金莲问:“你昨天跟你爹坐轿去谁家喝酒了?说实话,不然你大娘要打你!” 春鸿赶紧跪下:“娘别打我,我说!我和玳安、琴童三个,跟俺爹进了个大门楼,转了几条街,到了一家,门是半截的,用锯齿镶的,门里站着个‘娘娘’,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潘金莲笑了:“你这傻小子,连妓院的半截门都不认识,还叫粉头‘娘娘’!” 又问:“那个娘娘长啥样?你认识不?” 春鸿说:“不认识,也像娘你们一样戴假壳(假发髻),进去后有个白头阿婆出来给俺爹磕头,后来请到后院,又出来个年轻娘娘,没戴假壳,瓜子脸,红嘴唇,陪着俺爹喝酒。” 潘金莲问:“你们在哪儿坐?” 春鸿说:“我和玳安、琴童在阿婆房里,吃酒和肉兜子(肉包子)。” 月娘和孟玉楼笑得不行,又问:“你认识那年轻娘娘不?” 春鸿说:“好像在咱家唱过歌的。” 孟玉楼说:“肯定是李桂姐!” 月娘说:“原来去她家了!” 李娇儿说:“俺家可没有半截门!” 潘金莲怼她:“说不定你家刚装了半截门呢!” 问了半天,西门庆回来了,又去夏提刑家拜寿了。
这边潘金莲房里养了只白狮子猫,浑身雪白,就额头有一道黑,叫 “雪里送炭”,也叫 “雪狮子”,特别聪明,会叼汗巾、捡扇子。西门庆不在家的时候,潘金莲晚上常把它抱在被窝里睡,猫也懂事,不在衣服上拉屎撒尿,叫它就来,赶它就走,潘金莲叫它 “雪贼”。这猫每天不吃肝和鱼干,只吃生肉,养得特别肥,毛里能藏一个鸡蛋,潘金莲特别疼它,天天在房里用红绢包着肉,让猫扑着玩。
这天也是该出事,官哥儿(李瓶儿和西门庆的儿子)身体不舒服,吃了刘婆子的药,刚好点。李瓶儿给孩子穿上红缎衫,放在外间炕上玩,迎春看着,奶子在旁边吃饭。没想到那只雪狮子正蹲在护炕上,看见官哥儿穿着红衫在炕上动,还以为是平时喂它的肉,突然跳下去,把官哥儿身上抓得都是伤。官哥儿 “哇” 的一声,倒吸一口气,就不说话了,手脚还抽风。奶子赶紧扔下饭碗,把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唾一边喊 “收惊”(迷信说法,叫魂)。那猫还想扑上来抓,被迎春赶出去了。
如意儿(奶子)还以为孩子抽一会儿就好,没想到抽个不停,赶紧让迎春去后院叫李瓶儿:“哥儿不好了,抽风了,娘快过来!” 李瓶儿一听,那真是 “吓得肝肺都要碎了,魂都飞了”,月娘也慌得两步并作一步跑过来,看见孩子两只眼往上翻,看不见黑眼珠,嘴里流白沫,跟小鸡叫似的,手脚乱动。李瓶儿一看,心疼得跟刀割似的,赶紧抱过来,贴着孩子的嘴哭:“我的儿啊,我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咋就抽风了?” 迎春和奶子把被潘金莲的猫吓着的事儿说了,李瓶儿哭得更凶:“我的儿啊,你本来就不招公婆喜欢,今天这是要没命了啊!”
月娘听了没说话,叫潘金莲过来问:“是你屋里的猫吓着孩子了?” 潘金莲问:“谁跟你说的?” 月娘指着奶子和迎春:“她们说的!” 潘金莲立马翻脸:“你看这老婆子瞎说话!俺家猫在屋里好好躺着,你们自己把孩子吓着了,还赖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合着你们是看俺好欺负,专挑软柿子捏是吧?俺这屋里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背这黑锅!” 说着就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跟人吵起来。
月娘见她这泼妇模样,也没辙,毕竟是西门庆的妾,自己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只能皱着眉说:“猫是你养的,它跑到前院来唬着孩子,你总得有个说法吧?” 潘金莲嘴一撇:“猫又不是人,它懂啥?谁知道你们是咋看孩子的,说不定是你们自己没看好,让孩子摔着碰着了,倒赖到猫身上!再说了,往常猫也跑前院,咋就今天唬着孩子了?指不定是孩子自己身子弱,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呢!”
这番话怼得月娘哑口无言,孟玉楼在旁边看着,也不好插嘴,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而且潘金莲向来牙尖嘴利,自己要是帮腔,指不定还得被她编排一顿。李娇儿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在一旁喝茶,假装没听见。
这边正吵着,官哥儿的抽搐越来越厉害,李瓶儿抱着孩子,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个劲儿地喊:“我的儿啊,你可别吓娘啊!娘求你了,你醒醒啊!” 月娘见状,赶紧说:“别吵了,先救孩子要紧!来安,快去找刘婆子来!” 来安一听,撒腿就往外跑,生怕晚了一步孩子就没救了。
没一会儿,刘婆子就气喘吁吁地来了,一进门就看见李瓶儿抱着孩子哭,官哥儿躺在怀里,脸色发青,手脚还在不停地抽搐。刘婆子赶紧放下药箱,伸手摸了摸官哥儿的脉搏,又看了看孩子的眼睛,眉头越皱越紧,嘴里还不停地念叨:“不好了,不好了,这孩子是惊着了,而且惊得不轻啊!这要是不赶紧治,怕是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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