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清河县的五个官,听说黄主事是带着巡按上司的人来的,吓得赶紧躲到山子下的小卷棚里喝酒,还让手下把轿子马车藏起来,生怕被上司看见。西门庆回到卷棚,跟五个官说了宋巡按托他请黄太尉吃饭的事,五个官纷纷叹气:“可不是嘛,这差事一来,迎送、吃饭、准备东西、找民夫,哪样不要钱?钱还不是从老百姓身上刮来的,官民都快被逼疯了。以后还得靠四泉您在上面多替我们美言几句,提拔提拔我们。” 说完,也不敢多坐,赶紧告辞走了。
咱再说说李瓶儿的丧事。到了 “三七”(死后第二十一天),门外永福寺的道坚长老带了十六个和尚来念经,和尚们穿的云锦袈裟、戴的毗卢帽,看着就气派,大钹大鼓敲起来,热闹得很。十月初八是 “四七”,西门庆又请了西门外宝庆寺的赵喇嘛,也是十六个人,来念番经,又是搭坛跳神,又是撒花米烧香,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供品都是牛奶、奶茶、奶酪之类的,墙上挂的都是九丑天魔的画像,这些画像长得别提多吓人了 —— 有的身披璎珞琉璃,脖子上挂着骷髅头,嘴里咬着婴儿,骑着妖怪,腰上缠着蛇,有的四头八臂,有的手里拿着刀枪,红头发蓝脸,看着就瘆人。中午吃完斋饭,就开始摆荤酒,西门庆那天没在家,跟阴阳先生徐先生去坟地破土挖墓穴了,下午才回来,晚上打发喇嘛走了。
转天,西门庆就安排人往坟地运酒米、宴席用品,又让管家伙计在庄园前后搭棚子,坟地的墓穴旁边还搭了三间罩棚。先请附近的邻居来吃饭,大鱼大肉管够,临走的时候,邻居们都扛着、背着东西回去,场面跟赶大集似的。
到了十月十一日白天,先是歌郎和锣鼓班子来灵前 “参灵”,表演各种杂耍节目 ——《五鬼闹判》《张天师着鬼迷》《钟馗戏小鬼》,还有《老子过函关》《六贼闹弥陀》,什么《雪里梅》《庄周梦蝴蝶》,甚至还有《赵太祖千里送荆娘》,各种热闹节目演完,女眷们都在帘子后面看。表演完了,亲戚们都来辞灵烧纸,哭了一场。
第二天就是李瓶儿出殡的日子。天还没亮,就抬出写着李瓶儿名字的 “名旌”,还有各种纸扎的幡亭、冥器,和尚道士、鼓手、乐手、杂役都来了。西门庆早就跟帅府的周守备借了五十个巡捕军士,都带着弓箭马匹,穿戴整齐。留十个在家看门,四十个在棺材旁边排成两队护送,衙门里又派了二十个排军开路,照看冥器,坟地那边还有二十个军士把门,收祭祀品。那天来送殡的官员、亲戚、朋友,车马把街都堵满了,本家和亲眷的轿子就有一百多顶,连妓院的鸨子、妓女都来了几十顶小轿。
徐阴阳选了辰时(早上七点到九点)起棺,西门庆留下孙雪娥和两个女僧看家,平安儿跟两个排军守前门。女婿陈敬济跪在棺材前 “摔盆”(老规矩,出殡时由孝子摔碎瓦盆),六十四个人抬着棺材,有个仵作站在架子上,敲着响板,指挥抬棺的人上肩。先请报恩寺的僧官来起棺,棺材转过大街口往南走,两边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那天天气特别好,出殡的场面别提多壮观了 ——
风一吹,路上的花草都跟着晃,太阳刚升起来,早上的雾气还没散。丧鼓 “咚咚咙咙” 响个不停,吊锣 “叮叮当当” 敲到天亮。九尺长的红罗名旌飘着,纸扎的起火(一种冥器)烧起来,烟把半天都染红了。开路的鬼差纸人长得凶神恶煞,斜扛着金斧;引路的险道神纸人手里拿着银戈。还有纸扎的八洞神仙,旁边跟着龟鹤;四个毛女纸人,身边有虎鹿。采莲船摇摇晃晃,里面的人还说着笑话;踩高跷的人穿着盔甲,跟真的一样。十六个清秀的小道童,穿着霞衣梳着道髻,吹着仙乐;二十四个胖和尚,穿着云锦袈裟,围着棺材做法事。
十二座大绢亭,每座都绣着红绿花纹;二十四座小绢亭,座座都用珠翠装饰。左边是纸扎的天仓和地库,右边是纸扎的金山和银山。掌醢厨(管饮食的冥器)里摆着各种珍馐,香烛亭里供着三献的祭品。六座百花亭,堆得像锦绣团;一乘引魂轿,挂着百结黄丝。这边的花和雪柳比着好看,那边的宝盖和银幢排成队。金字幡、银字幡围着棺材,白绢带、绿绢带绕着架子。送丧的人哭哭啼啼,开路的排军拿着橄榄杆前后吆喝,迎丧的神会表演武艺,左右盘旋。
耍杂技的像老鹰一样灵活,跑马的像猴子一样敏捷。有人表演竖肩桩、翻跟头,有人隔着肚子穿铜钱、单脚站立,看得人纷纷叫好。看热闹的人挤来挤去,不管是当官的还是老百姓;你推我搡的,哪还分什么贵贱!张三长得胖,挤得直喘气;李四个子矮,不停踮着脚。白发老头拄着拐杖,捋着胡子看;绿发姑娘抱着孩子,也来凑热闹。
吴月娘、李娇儿等本家女眷的十几顶轿子,跟在棺材后面。西门庆穿着孝服,和亲戚朋友跟在棺材后面,陈敬济扶着棺材,走到东街口。西门庆请玉皇庙的吴道官来 “悬真”(就是把李瓶儿的画像挂起来,做仪式)。吴道官穿着大红五彩鹤氅,戴着九阳雷巾,脚穿红鞋,手里拿着象牙笏板,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迎着凉棚过来。他手里捧着李瓶儿的大画像,陈敬济跪在前面,棺材停下来,众人听吴道官在轿上高声念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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