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亲王称病不朝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京城权贵圈中漾开层层涟漪。表面上的宁静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漕运官员的调动，京营将领的微调，以及江南藩王与裕王府之间骤然频繁的信使往来，这些看似零散的迹象，在赵珩和沈芷萱眼中，逐渐拼凑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他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沈芷萱将最新汇总的情报放在赵珩案头，声音清冷如常，但眼底却多了一丝凝重，“漕运掌控南北物资通道，京营关系京城防务，江南更是钱粮重地。裕亲王所图，绝非小事。”
赵珩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校场上操练的士卒身上。北境刚刚稳固，他本欲借此良机，进一步深化武选，发展屯田，打造一支真正的无敌铁军。然而，京城的暗流却不容他安心经营。
“父皇身体近来如何？”赵珩忽然问道。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沈芷萱微微摇头：“影卫回报，陛下龙体确有不豫，太医署近日入宫请脉次数增多，但具体情形，宫中封锁甚严，难以探知。只是……陛下已连续半月未临朝听政，政务皆由内阁与司礼监代为处理。”
皇帝健康状况成谜，裕亲王又蠢蠢欲动，这无疑加剧了局势的不确定性。
赵珩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北境必须稳如磐石，但同时，我们也需在京中有所布局。”
他看向沈芷萱：“芷萱，京中影卫，可能确保在关键时刻，传递消息，甚至……有所作为？”
沈芷萱明白他话中深意，沉吟片刻，道：“传递消息无虞。但若要干预朝局，力量有限，且极易暴露。除非……有内应。”
“内应……”赵珩若有所思。他在朝中并非没有支持者，首辅林文正便是其中之一。但林文正身为清流领袖，行事有其底线和顾虑，在皇位继承这等敏感问题上，未必会明确站队。
“或许，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沈芷萱提醒道，“裕亲王倚重者，无非权、财、兵。我们在北境动不了他的根本，但或可设法，断其臂膀，乱其部署。”
赵珩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漕运。”沈芷萱指向地图上贯穿南北的大运河，“此乃南北命脉，亦是裕亲王调配物资、笼络地方的关键。若能在此处制造些‘意外’，延缓其物资转运，或揭露其麾下官员贪腐之事，便可打乱其节奏，削弱其影响力。”
“此计甚好！”赵珩抚掌，“此事可由影卫暗中操作，务必小心，不留痕迹。”
“明白。”
“另外，”赵珩踱步到地图前，目光锐利，“我们也需做好最坏的打算。若京中生变，皇叔狗急跳墙……北境大军，便是最后的依仗！”
他转身，对沈芷萱郑重道：“芷萱，从即日起，北境各军镇进入二级战备状态。粮草军械，加紧储备。通往京畿的各处关隘、要道，加派斥候，严密监视。一旦有变，我要北境铁骑，能迅速做出反应！”
“是！”沈芷萱凛然应命。她知道，赵珩这是在为可能的勤王或……更激烈的冲突做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北境表面依旧平静，内里却紧锣密鼓地运转起来。杜昆、周奎等将领得到密令，虽不知京城具体变故，但出于对赵珩的绝对信任，都严格执行命令，加强防务，整军备武。
讲武堂的训练更加严苛，新式军械的打造日夜不停。赵珩甚至秘密抽调部分精锐，组成数支快速反应的机动部队，由张焕、李樵等心腹将领统带，驻扎在通往南方的关键节点。
与此同时，京杭大运河上，接连发生了数起不大不小的“事故”。或是漕船莫名搁浅，堵塞河道数日；或是某位掌管漕运的官员突然被爆出贪墨丑闻，被御史弹劾下狱……这些事件看似偶然，却精准地打击了裕亲王一系对漕运的掌控效率，引得裕亲王在府中暴跳如雷，却又查不出明显人为痕迹。
京城的气氛，在这种无声的较量中，愈发压抑。皇帝依旧未曾露面，朝政由内阁维持，但各种流言蜚语已经开始在暗中传播。
这一日，赵珩接到林文正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一封短信。信中未有明言，只隐晦提及“天威难测，京中风雨欲来，望殿下稳守北疆，静观其变”，并提醒他“慎防小人，保全自身”。
这封语焉不详的信，却让赵珩更加确信，京中局势已到了关键时刻。连林文正这等重臣，都不得不如此谨慎暗示。
“芷萱，”赵珩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看来，风暴真的要来了。”
沈芷萱站在他身侧，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轻声道：“北境已做好准备。无论风雨来自何方，磐石不移。”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赵珩看着她清冷的侧颜，心中那股因局势不明而产生的焦躁，渐渐平复下来。他有北境军民，有麾下强军，更有她在身边。无论前方是滔天巨浪，还是万丈深渊，他都有信心去面对。
“传令下去，”赵珩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与决断，“各军主将，即刻来帅府议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但屹立在北境的这座堡垒，以及堡垒中的那个人，已然绷紧了弦，磨利了刀，准备迎接任何可能的挑战。大周王朝的命运，正悄然系于这北境边关之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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