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敢停留,带着伤员,拼命钻入密林深处。身后,荷兰人的军号和猎犬的吠叫声,再次隐约传来。
“小姐,这样不行,目标太大,逃不掉的。”李铁柱喘着粗气,脸色灰败,“必须分兵!我带着几个受伤的兄弟,往另一个方向走,吸引追兵!您带着少爷和剩下的人,轻装快走!”
“不行!”杨芷幽立刻拒绝。
“小姐!”李铁柱猛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老李这条命,是东王给的,是小姐您给的!如今到了这一步,能让小姐和少爷逃出去,老李死也值了!求您了,小姐!再拖下去,谁都走不了!少爷还小啊!”他重重磕头,额头上沾满了泥污。
杨芷幽看着怀中昏睡的儿子,又看着跪地不起、跟随父亲多年的老仆,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知道,李铁柱说的是唯一可能有一线生机的方法。
“李叔……”她声音哽咽。
“小姐快走!记住,一直向东,听说东边海岸有些华人村子,或许……或许有路!”李铁柱站起身,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给杨芷幽,“这是最后一点奎宁和救急的钱,小姐保重!”说完,他点了三个受伤相对较轻的兄弟,头也不回地向另一个方向踉跄跑去,一边跑,一边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并向天空鸣枪。
杨芷幽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猛地转身,带着剩余不到十人的队伍,背负着伤员和昏睡的孩子,向李铁柱指引的东方,头也不回地扎进更深的丛林。身后,枪声、犬吠、荷兰人的呼喝声,果然大部分被引向了李铁柱他们离开的方向。
醇亲王奕譞对陈远最近的“老实”和“配合”颇为满意,觉得自己的敲打起到了作用。但他安插在制造局的眼线,也回报了一些不寻常之处:陈远的心腹亲卫队长突然“告假离京”,同时制造局船械所有一批青年技师“外出实习”,去向不明。
“东南海岸勘测?”醇亲王看着密报,若有所思。这个理由倒说得过去,陈远一直在鼓吹海防。但如此隐秘行事,连他这里都只是事后得知大概方向,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王爷,陈远此人,心思深沉,不可不防。”一位心腹幕僚低声道,“他如今看似顺从,焉知不是韬光养晦?这秘密派出的勘测队,所图恐怕不小。”
醇亲王敲着桌子:“他所图再大,只要还用得着本王,只要他的‘图’不和本王的‘图’冲突,就随他去。眼下,李少荃虽然消停了些,但恭老六(恭亲王)那边,对陈远可一直没放心过。太后那边,也是时而用,时而防。陈远……他需要本王的程度,比本王需要他的程度,恐怕要高那么一点。”他顿了顿,“不过,也不能让他太自在。找机会,再点他一下,南洋的风,该彻底停了。再刮过来,本王也未必兜得住。”
当陈远通过秘密渠道,得知南洋惨败、杨芷幽分兵逃亡、李铁柱舍身引敌的消息时,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一夜。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悲痛的泪水,只有一种深彻骨髓的冰冷和孤寂。他知道,自己最后一点侥幸和犹豫,都被这残酷的现实碾碎了。
他提笔,写了一封极其简短、用只有他和杨芷幽知道的、最早在栖霞谷用过的原始密码书写的信。信中没有安慰,没有承诺,只有两个冰冷的地理坐标和一个时间窗口。坐标指向福建外海的两处偏远小岛(其中一处靠近“岚屿”),时间窗口是三个月后的某几天。
他将这封信交给一个绝对死忠、且与南洋那条线从未有过任何关联的亲卫,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潜入南洋,寻找可能流落至东部海岸的杨芷幽残部,交付此信。
“告诉她,这是唯一的机会。过时不候。”陈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与此同时,他加快了“岚屿”计划的步伐。给胡雪岩的指令变得直接而强硬:动用一切商业和人脉资源,在三个月内,向“岚屿”及其周边岛屿,秘密输送足够两百人支撑半年的粮食、药品、建材、工具,以及一批拆卸保养良好的“远火一式”步枪和配套弹药。所有物资,必须伪装成普通商货,通过多次转运,确保绝对安全。
这是一场赌博。赌杨芷幽能逃出生天并看到信,赌她能准确理解并抵达坐标点,赌自己的勘测队能在“岚屿”站稳脚跟并接应,更赌这一切能在朝廷、特别是醇亲王和李鸿章的耳目察觉之前完成。
暗渡陈仓,孤注一掷。陈远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险路。要么,在海外为他和她的血脉,也为他自己未来的某种可能,赢得一块立足之地;要么,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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