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工典》即将成书的消息,如同秋季的长风,迅速吹遍了平安县周边,乃至更远的省份。这一次,吸引人们目光的,不再是苦难与抗争,而是技艺与创造。常年奔波于各地的商队、红姑手下的暗线,都成了消息的传播者。人们口耳相传:在那个曾以“抗命”“吃土”闻名的平安县,不仅有位“倔爷”编纂了一本包罗万象的工技奇书,更聚集了一批身怀绝技的实干家,那里正悄然成为一个新兴的“技艺沃土”。
最先动身的是那些曾与孙老倔有过交流、或派过弟子前来学艺的各地工匠。他们或出于对《工典》的好奇,或想亲眼验证平安县水车、织机的效能,或单纯是想会会同行,交流心得。一人动,十人随。渐渐地,通往平安县的官道上,出现了越来越多身背工具箱、风尘仆仆的陌生面孔。他们操着各地的口音,目的却出奇一致:去平安县,看看“倔爷”的《工典》,会会那里的高人。
这股风潮,让石磐和小丫看到了新的机遇。平安县冤屈已雪,生活步入正轨,但若要长远发展,仍需稳固的根基和对外交流的窗口。“何不借此机会,办一场‘百工大会’?”小丫提议,“邀请天下能工巧匠,不分地域,不论门派,皆可来此展示绝艺、交易器物、切磋技艺!让平安县成为技艺交流的中心!” 石磐抚掌称妙:“此议甚好!杜公、先父若在天有灵,必乐见平安县以技艺立世,而非以悲壮闻名。”
于是,平安县衙与商会联合发出告示,定于重阳佳节,在平安县举办首届“百工交流大会”,为期五日。欢迎各地工匠携作品、技艺前来,大会期间,提供场地,不取分文,以技会友,优胜者还将获赠《平安工典》手抄本及平安商会定制精工工具一套。孙老倔闻讯,更是将自己珍藏的几件早年作品也贡献出来作为展示。
重阳节至,平安县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县城外的空地上,临时搭起了连绵的棚户区,各地工匠纷纷亮出绝活。有关中来的巧匠,表演蒙眼在薄瓷碗上刻花,刀法精准,花纹流畅;有南方的艺人,展示用极细的竹丝编出能浮于水上的微型画舫;还有北方的皮匠,能用各种颜色的皮革拼接出栩栩如生的花鸟图案。更引人注目的是,有人带来了利用水力自动舂米的机巧装置,有人展示了结构精巧的防盗锁具,甚至有海外归来的匠人,带来了利用玻璃透镜聚光取火的“阳燧”和能观远山的“千里镜”。
孙老倔的工棚自然成了中心展区。那架改良的“倔牛”水车模型旁围满了人,孙老倔不厌其烦地讲解原理;《平安工典》的部分图稿被悬挂起来,供人观摩,引得阵阵惊叹。他的徒弟们则各占一区,现场演示拿手绝活:有人快速打造一把既美观又结实的太师椅,有人为农具淬火,刃口泛着幽蓝的毫光。平安县本土的成果也毫不逊色:柳娘子带领织坊女工展示了新织出的、带复杂提花图案的“平安锦”;小丫商会摆出了利用新式纺车纺出的匀细纱线;连狗蛋都带着书院年龄稍长的学生,展示了他们根据《工典》原理制作的简易水利模型和测量仪器。
会场内,切磋之风极盛。南方的细木工与北方的糙木匠就哪种榫卯更适用争得面红耳赤,最后相约各自现场制作一物比试;一位老铸剑师对孙老倔一徒弟的淬火技艺提出质疑,两人当即开炉,比较水火,引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最终老铸剑师捻须叹服:“后生可畏,你这‘樱桃红’的把握,确有独到之处!” 更多的则是沉默的交流:有人拿着小本,认真记录别家工具的形状尺寸;有人仔细观摩他人的操作手法,若有所思;更有人直接拿出自己的难题,向看似内行的陌生人请教,往往能得到数种不同的解决方案。
交易也悄然进行。不再是简单的货物买卖,更多的是技术、创意的流动。平安商会用新织的布匹,换回了南方特有的植物染料配方;一位匠人用自己设计的省力犁铧图纸,换得了另一位工匠关于风箱改造的妙招;甚至有人愿意出高价,只想聘请一位在平安县学会了新式水渠修建法的工匠,去家乡指导。这种基于技艺认可的合作,远比金银交易更牢固。
大会最后一日,石磐代表全县,将首批手抄完成的《平安工典》前两卷,赠予了十位在大会上表现突出、且乐于分享的各地工匠,并宣布:“平安县‘百工大会’,愿为天下匠人提供一方交流技艺、共谋发展的平台。此会,将每三年举办一次!平安县的大门,永远向诚心向学、致力实业的巧匠们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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