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年的沈阳,秋老虎赖在城里迟迟不肯退去。东华门附近的老巷里,太子休闲娱乐中心的霓虹灯忽明忽暗,像极了老板刘磊此刻的心境。自七月入秋以来,收银台的抽屉就没被真正填满过,每天打烊后清点营业额时,那点零碎的钞票总让刘磊攥得指节发白。
这位 28 岁的北票汉子,中专毕业后揣着三十块钱闯沈阳,从餐馆洗碗工做到娱乐城老板,靠的是一股 “不甘人下” 的狠劲。他特地把北票老家的发小王洪亮、施俊民接来帮忙,王洪亮嘴甜会来事,专管迎客应酬;施俊民手脚麻利,负责后勤杂务。三个年轻人把铺盖卷搬进娱乐城阁楼,白天擦桌子摆酒水,晚上守着空荡荡的大厅发呆,可生意始终像门前的老槐树,只见落叶不见抽枝。
斜对面的保龄球馆却天天车水马龙,晚场要排到半夜才能轮上球道;街角的桑拿浴中心更是日进斗金,老板开着进口小轿车出入,真皮座椅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刘磊常攥着啤酒瓶站在二楼窗口,看着那些光鲜的场景咬牙:“咱差的不是能耐,是机会。等老子有了本钱,肯定比他们做得大。”
九月中旬的一个雨夜,娱乐城提前关了门。阁楼里,三个人围着煤炉煮花生米,劣质白酒的辛辣味混着雨水的潮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刘磊灌下大半杯酒,突然把瓶子顿在炉台上,玻璃与铁皮碰撞的脆响惊得另外两人一哆嗦。“人无外财不富,” 他两眼通红,盯着炉中跳动的火苗,“这年头想发财,就得走捷径,抢!”
王洪亮手里的筷子 “当啷” 掉在地上。他平时虽爱占点小便宜,逛市场常顺手牵羊拿把青菜,可从未想过要动 “抢” 的念头。施俊民更是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抠着桌沿的木纹:“磊哥,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掉脑袋?没钱才会饿死!” 刘磊猛地拍案而起,酒气喷在两人脸上,“你们说,现在谁最有钱?三陪小姐!那些男人的钱都塞她们口袋里了。她们报假名假地址,大多是外地人,就算没了踪影,谁会真的找?这些人就是咱们的‘活银行’!”
王洪亮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问:“那…… 那出了人命怎么办?警察一查一个准。”
刘磊突然笑了,笑得阴恻恻的,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寒意:“咱不是读过中专吗?得用知识办事。” 他俯身凑近两人,压低声音说出计划,末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处理得干净点,神不知鬼不觉。”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像是在为这场罪恶的密谋伴奏。王洪亮和施俊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可心底那点对金钱的渴望,正像炉中的火苗,被刘磊的话语越煽越旺。
三天后,王洪亮以 “进货” 为由,从娱乐城账上支走了仅剩的两千块钱。三人揣着钱钻进东陵区的化学品市场,在一家挂着 “试剂专卖” 招牌的小店前犹豫了半天。老板娘戴着老花镜,盯着他们打量半天:“要哪种酸?盐酸还是硫酸?浓度要多少?”
刘磊假装镇定:“做金属除锈用,要最强的。” 老板娘没再多问,转身从里屋拎出几个密封的玻璃瓶,标签上的化学公式看得三人头晕。走出市场时,施俊民的手一直在抖,玻璃瓶撞在塑料袋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在催命。
他们在东陵区铁匠屯租了间废弃仓库。那是间土坯房,四壁漏风,墙角堆着发霉的麦秸,唯一的好处是偏僻,离最近的村落也有两里地,白天都少见人影。刘磊买来一口半人高的陶缸,刷干净后摆在仓库中央,又添置了橡胶手套、防毒面具等物件,俨然一副搞科研的模样。
实验从杀鸡开始。王洪亮从菜市场买回活鸡,施俊民按住挣扎的鸡头,刘磊戴着防毒面具,小心翼翼地把配置好的酸液倒进塑料桶。当鸡被扔进桶的瞬间,一股白色烟雾猛地升腾起来,伴随着刺耳的 “滋滋” 声,鸡毛很快化成黏液。三人捂着鼻子躲在门口,看着桶里的鸡逐渐消融,既恐惧又兴奋。
“成了!” 刘磊摘下防毒面具,脸上沾着未散尽的白雾,眼神里闪烁着病态的光芒。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又陆续买来鸭、排骨甚至猪内脏,反复调整酸液浓度。有一次浓度太高,塑料桶被腐蚀出窟窿,酸液漏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吓得施俊民差点瘫坐在地。
直到十月初,他们终于找到最合适的配比,倒进酸液后,能在三小时内将整只鸡彻底消融,只留下少量浑浊液体。刘磊拍着陶缸笑:“这东西比棺材好用,既省地方又没人发现。” 那天晚上,三人在仓库里喝到酩酊大醉。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口冰冷的陶缸,即将吞噬三条鲜活的生命,也终将成为埋葬他们自己的坟墓。
十月中旬的沈阳已经转凉,和平区的 “夜来香” 歌舞厅却依旧暖烘烘的。霓虹灯牌在玻璃门上投下暧昧的光影,穿旗袍的服务生端着酒杯穿梭在卡座间,邓丽君的歌声混着骰子的碰撞声,织就出 90 年代娱乐场所特有的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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