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的手指停在仪器包边缘，指尖触到微凉的金属扣。他没有迟疑，拉开搭扣取出微型光谱仪，镜面朝下贴近试炼石表面。符文静止如刻痕，毫无反应。他按下启动钮，屏幕亮起，波长读数跳动几下后锁定在一段异常区间——存在亚稳态能量残留，频率呈衰减震荡，周期恰好与山门阶梯上的驻波相位差吻合。
但路径无法追踪。被动检测只能捕捉余波，抓不住激发瞬间的能量流向。他收回仪器，目光落在符文节点交汇处。那些线条并非随意勾连，而是构成闭合回路，类似电路中的谐振腔结构。若仅靠外部扫描不行，那就主动触发。
他伸出右手食指，将体内一丝灵气缓缓注入最近的节点。接触刹那，识海骤然震荡。青铜鼎虚影旋转加速，表面浮现出一组动态公式：ΔE ≈ k·Δm。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质量微损，换能释放。”
陈玄呼吸一滞。
这个模型太熟悉了。不是洪荒语境里的“引灵成符”“咒成法随”，而是一种极为朴素的转化关系——能量变化与某种“量”的减少成正比。k是常数因子，说明该过程具备可重复性；Δm虽未明确定义，但从前期对炼体境细胞应力响应的解析来看，极可能指向物质基础的微量损耗。
他的思维瞬间被拉回现代实验室。质能等价原理的核心表达式早已深植脑海。尽管此地法则不同，单位体系全无对应，但逻辑骨架惊人一致：某种不可见的内在属性，可以通过特定结构转化为可观测的能量输出。符咒不是祈愿，是工程。
他蹲下身，从腰间取下符笔，蘸取随身携带的灵液，在地面迅速勾勒出试炼石符文的拓扑图。笔尖划过泥地，每一道转折都按比例还原。完成后，他在闭环中心点标注一个圆圈，写下“反应腔”三字。接着画出箭头，表示能量从输入节点向核心区域汇聚。
若这真是质量-能量转换装置，那么关键就不在于咒语长短或施术者修为高低，而在于符文结构能否最大化单位时间内Δm的利用率。就像核反应堆需要精确控制临界质量分布，符咒的有效性也应该取决于其几何构型是否能引导局部场强达到跃迁阈值。
他抬头再看试炼石，视线穿过符文表层，仿佛已看见内部隐藏的能量流道。那些看似装饰性的纹路，实则是为约束和聚焦而设计的导引槽。施术者输入的灵气，并非直接成为威力来源，而是作为“点火信号”，触发系统自持反应。
思路一旦打开，推演便如潮水涌来。
此前在村落用杠杆破骨柱时，他已意识到力量可以借结构放大。如今看来，符咒的本质或许也是如此——不是凭空生能，而是通过精密构造，撬动潜藏于物质本身的能量储备。所谓“灵力驱动”，实为“结构控能”。
他忽然想到炼体境的身体重构。细胞膜电位稳定性提升、线粒体ATP效率突破临界点……这些变化背后，是否也伴随着极微小的质量损失？如果生命体本身就是一个持续进行低效质能转换的生物反应堆，那修行之路，本质上就是在不断优化这个系统的能量产出比？
他闭眼，脑中浮现七境序列的物理转译：
炼体——增强物质承载极限；
通脉——建立能量传导网络；
金身——实现宏观共振锁定；
元婴——完成意识载体独立化；
每一阶段，都是对“E=mc2”这一底层规则的逐步逼近。只不过前人用感悟代替计算，用顿悟掩盖建模，把科学变成了玄学。
睁开眼时，他已在地面写下三行结论：
1. 符咒非咒，乃能量工程构件；
2. 威力源于结构诱导的局部质能转化效率；
3. 施术者作用仅为提供初始扰动，非能量主体。
写完最后一笔，他盯着第三条沉思片刻，又添上一句补充：“k值可能与材料纯度、环境场强、符文精度三者相关。”这是目前唯一可量化研究的方向。
他收起符笔，将地面痕迹抹平。不能急于求证。此刻尚无实验条件测量Δm的真实存在，也无法分离k的影响因子。贸然宣扬只会引来质疑甚至围剿。太一阁内守旧派众多，一句“灵气来自质量亏损”足以被视为离经叛道。
更重要的是，他开始警惕自己对识海解析的依赖。每一次突破都由青铜鼎先行提示，他更像是一个翻译者而非创造者。真正的科学精神，不应止步于接收信息，而要能自主提出假设、设计验证、修正模型。
他决定暂不向任何人透露所思。先以笔记形式整理《符咒能量模型初探》，仅记录推演过程，不给出定论。待积累更多数据后再行完善。
站起身时，阳光斜照，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广场依旧安静，其他弟子早已散去，只剩几名执事巡查走过远处台阶。试炼石沉默矗立，符文黯淡无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一人独见的幻象。
但他知道不是。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刚才输入灵气的指尖仍有轻微麻感。那不是错觉，是真实交互留下的痕迹。宇宙运行的规律不会因时代更替而改变，它们一直在这里，等着被重新发现。
他轻声自语：“如果E真的等于mc平方……那我们操控的，从来不是灵气，而是宇宙本身的基本规则。”
话音落下，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仪器包，确认光谱仪已稳妥收好。符笔归位，麻衣下摆微微拂动。他转身面向主峰方向，脚步未动，眼神却已穿透云雾。
就在这一刻，识海中的青铜鼎突然震了一下。
一道从未出现过的纹路缓缓浮现，自鼎底延伸至颈部，形似扭曲的方程符号。紧接着，一段新的碎片记忆渗入意识深处——
“光速……恒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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