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期在一种刻意维持的、机械般的平静中过去。阿杰是个寡言的老师,只示范,不解释。他教我识别客人眼神里那点细微的渴求:是焦虑需要抚平,还是空虚需要填塞,或是某种更隐晦、更粘稠的欲望在暗处涌动。我学会了根据不同“型号”推荐对应“套餐”,学会了在客人微醺或“欲痕”初显时,适时递上更高价目(但不说价格)的酒单,用经过设计的话语轻轻撩拨那点贪婪或脆弱。
手腕上的内部设备成了我的第二层皮肤。它震动,提示客人的“需求倾向”和可推荐套餐等级;它记录我的每一步操作和每一次成功升级。屏幕偶尔会闪过其他员工的实时“业绩”和“满意度”指数,一串串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脖颈上短暂浮现又碎裂的透明光圈。
我强迫自己只看数字,不看人。
吧台后,调酒师的动作精确如手术,每一杯酒液的剂量,每一滴“核心添加剂”的落下,都经过严格计算。钢琴手和大提琴手在固定时段演奏,音乐并非为了烘托气氛,而是一种有固定频率的、用于“配合特定套餐引导客人脑波”的声场工具——这是某次林经理“无意”中透露的。整个“泡沫”,从灯光温度到香氛浓度,从背景音到服务生的微笑弧度,都是一台庞大、精密、只为榨取“欲望”而设计的机器。
我的收入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底薪加提成,第一个完整月,我拿到了接近四十万。钱打到卡上的瞬间,手指是麻的。我立刻转出大部分,填上了最紧迫的窟窿。妈妈的医药费有了着落,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似乎都轻松了些。可我心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更深沉的冰冷和一种踩在流沙上的虚浮感。
我开始做噩梦。梦里无数透明的泡沫从黑暗中涌出,环绕着一个个没有面孔的脖颈,破裂时没有声音,却溅开粘稠冰冷的液体,缠绕上来,勒紧我的喉咙。惊醒时,满身冷汗,脖颈处总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过,又迅速消失。
真正让我动摇的,是老吴。
老吴是后厨负责简餐的,一个沉默寡言、眉眼间总带着疲惫的中年男人。他和我几乎同时入职,因为同属“后勤”序列,偶尔在员工通道擦肩而过时,会极轻微地点一下头。他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手指粗糙,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真实的油烟味,与“泡沫”那冰冷的“矿物雪松”气息对抗着。
变故发生在一个周四的深夜。那晚生意特别好,客人们如同被某种集体无意识驱动,不断点单、升级套餐。“欲痕”的光晕在大堂不同角落频繁亮起,碎裂,将空气都晕染得有些扭曲。我忙得脚不沾地,机械地重复着话术和动作,大脑近乎麻木。
接近打烊时,我去后厨通道取预订的果盘。推开那扇隔音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廉价红酒的甜腻气味混杂着…另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只见操作间角落,老吴背对着门,肩膀剧烈耸动,手里抓着半瓶开罐的“添加剂”原液——那通常是严格锁在配剂室的银色金属罐,此刻罐口歪斜,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滴在光洁的不锈钢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竟然冒出几缕转瞬即逝的、颜色诡异的青烟。
更骇人的是他的脖颈。那里没有浮现客人那种透明的“欲痕”光圈,而是皮肤之下,隐隐透出一种暗红色的、蛛网般的细密纹路,像是有发光的血管在皮下游走、搏动,不时鼓起一个不规则的凸起,又瘪下去。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扼住般的低喘。
“老吴?!”我失声喊道。
他猛地回头。眼睛布满了血丝,瞳孔缩得很小,却奇异地映不出我的倒影,只有一片浑浊的暗红。他脸上混合着极致的痛苦和一种癫狂的渴望,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托盘上——那里放着几杯预备给VIP客人的、添加了高浓度“舒缓型”添加剂的特调。
“给我…给我一点…”他声音嘶哑干裂,伸出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指尖也泛着不正常的暗红,“痒…里面像有东西在爬…烧得慌…他们不给…说我没权限…我就拿了一点…不够…远远不够…”
他踉跄着想扑过来。我下意识后退,撞在门框上,托盘里的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名穿着黑色制服、身材高大的内部安保人员仿佛从阴影里直接浮现,一左一右钳住了老吴。他们的动作熟练而冷漠,一人捂住他的嘴,另一人迅速将一支装有透明液体的小型注射器扎进他的颈侧。
老吴的挣扎瞬间减弱,眼中的癫狂和痛苦被一种空洞的茫然取代,身体软了下去。暗红色的皮下纹路也迅速消退。安保人员架起他,像拖一袋货物般,快速走向通道更深处的应急电梯。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安静得可怕。只有地板上那几滴冒着青烟的粘稠液体和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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