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太郎愣了一下，心中某根弦被轻轻触动。
他双手接过那个还带着工人体温的饭盒，连声道谢：“谢谢！太谢谢您了！您真是好人！”
那工人憨厚地笑了笑，摆摆手：“没啥，没啥，谁还没个难处呢……”
说完，便提着水壶继续去干活了。
松续继武站在旁边看着那四个普通的饭团，又看了看工人离去的背影。
他觉得仿佛被人抽了一记无形的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他想起刚才在写字楼前，那些衣着光鲜的精英们冷漠的眼神和刻薄的话语。
再对比眼前这位自己可能都吃不饱、却愿意分出午餐的底层工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腾。
还没等他从这种情绪中缓过来，第二个实验对象出现了。
这是一个剃着板寸、胳膊上还有纹身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年轻小伙。
他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走过来。
山本太郎依旧上去说起饿了几天的那套说辞。
这年轻人看到山本太郎和松续继武可怜巴巴的样子，眉头一皱。
“操！真他妈晦气！”
小伙骂骂咧咧地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千日元纸币没好气地塞到山本太郎手里，“妈的，老子累死累活一天才挣了五千！拿去！赶紧滚去买点吃的！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他也不等山本太郎道谢，骂骂咧咧地走开了，边走边嘟囔：“这年头，讨饭的都这么理直气壮了……”
山本太郎捏着那张还带着对方体温的一千日元，看着小伙消失在巷口的背影久久无言。
松续继武更是彻底沉默了，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皮鞋尖，仿佛上面有什么一样。
那位工人分享的是自己赖以果腹的午餐，而这个自己眼中的小混混给出的却是自己辛苦劳作一天收入的五分之一！
虽然他的态度没有第一个中年人那么客气。
但是这句最冰冷语气说出最温暖话的反差，带给松续继武的震撼更大。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给予，都刷新了松续继武的认知。
山本太郎转过头，看着面色变幻眼神复杂的松续继武。
缓缓开口说道：“松续老师，我想没必要再继续实验下去了吧？”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钉子般楔入松续继武的心里：“有句话是中华国的谚语，我觉得很深刻，希望你能记住。”
“仗义多为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
他看着码头上那些忙碌，朴实甚至有些粗鲁的身影，语气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你所看不起的社会底层，这些经历过生活疾苦，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往往比那些高高在上满口仁义的所谓精英更懂得生活的艰难，也更明白在别人落难时，伸出手帮一把有多么重要。”
“因为他们自己可能就是靠着一次次的相互扶持，才勉强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的。”
说完山本太郎将那个装着四个饭团的铝制饭盒，塞到了呆呆愣愣的松续继武手中。
“吃吧。”
山本太郎的语气不容置疑。
松续继武下意识地接过饭盒，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他看着饭盒里那简单却饱含善意的饭团，喉头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动。
他看到山本太郎转身要走，忍不住问道。
“你……你去干嘛？”
山本太郎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嘲讽和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认真：“我去回应这份善良。”
他指了指松续继武手中的饭盒，又晃了晃手里那张一千日元纸币：“你以为这只是一场测试？不，你错了。这饭团，可能是刚才那位大叔今天唯一的午饭，他自己都没舍得吃，却分给了我们这两个陌生人。”
“这一千日元是那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小伙子在码头扛包流汗，辛苦两小时才能挣到的血汗钱！”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善良值得被期待，但绝对不能被人欺骗和辜负！”
“老子山本太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坑蒙拐骗的事没少干。”
“但我至少知道真心换来的东西，得用真心去还！”
“你就在这里，好好尝尝你口中那底层的饭团是什么滋味吧！”
“等我回来！”
说完山本太郎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松续继武，攥紧那一千日元，大步流星地朝着刚才工人和小伙离开的方向追去。
松续继武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手中捧着那个沉甸甸的饭盒。
他望着山本太郎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的人们。
第一次对自己信奉多年的那套理论和价值观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和怀疑。
他默默地打开饭盒，拿起一个饭团，咬了一口。
米饭有些硬，梅子很酸，但此刻在他口中，却品尝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而深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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