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市纪委书记张树立死死盯着手中那份刚从市公安局转送过来的、按着鲜红手印的讯问笔录，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甚至透着一丝苍白。
这份由大风厂工会主席、工人持股委员会法定代表人郑西坡亲口承认并签字画押的口供，内容简直匪夷所思，完全打乱了他原有的办案思路。
根据这份口供，欧阳菁竟然真的只是“帮蔡成功代买”奢侈品？
那二百万的消费，并非欧阳菁收受的贿赂，而是蔡成功用于“答谢”郑西坡的贿款，只是“恰好”经由欧阳菁的手刷卡购买了实物？
这和他之前预想的、以及手中掌握的匿名举报材料指向的案情，截然不同！
欧阳菁在接受纪委调查时，从头到尾也只承认她帮蔡成功“代买”了物品，坚决否认收受过蔡成功任何形式的现金贿赂。她强调所有刷卡消费都有正规发票对应，物品也都交给了蔡成功。
对于其他所有指控，特别是“香水湾一号”别墅和女儿留学费用的问题，她一概否认，态度异常强硬。
张树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背景调查。欧阳菁是京州城市银行的元老之一，亲身参与了银行的组建，从一个普通的柜台职员，一步步爬到了正处级副行长的位置。
这几十年来，她经手审批的贷款和政府项目资金高达数百亿，纪委和审计部门反复核查过，在其漫长的职业生涯中，确实没有发现其他确凿的收受贿赂的行为记录。
唯一摆在眼前的，就是蔡成功指控的这二百万。
但这二百万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和不合理。
如果说欧阳菁是因为缺钱——比如女儿在国外留学开销大——那还勉强说得通。可调查显示，这二百万一分钱都没有汇往国外给李佳佳！
而且，联想到那份匿名的举报材料（虽然被赵东来撕毁了大半，但核心内容他记得），材料里明确指出，李佳佳在海外的一切开销，包括天价学费、奢侈生活费，甚至那份光鲜的实习工作，都是由大陆集团王大陆通过海外基金秘密支付的。
如果那份材料内容属实，欧阳菁就更没有任何理由去冒天下之大不韪，收取蔡成功这区区二百万了！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难道……真相真的像赵东来送来的这份郑西坡口供所说的那样离奇？
欧阳菁仅仅是因为“朋友情谊”或者“上级压力”，帮蔡成功代买了东西？蔡成功则用这些东西去贿赂了郑西坡？
这个结论在张树立看来，简直荒谬透顶！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张树立猛地将口供拍在桌上，喃喃自语，“一个堂堂的正处级银行副行长，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的妻子，有什么理由自降身份，亲自去给一个区区厂老板蔡成功当采购员？“
”跑前跑后地帮他买包、买化妆品？蔡成功如果真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市委书记夫人替他办这种私事，他的大风厂怎么可能经营到濒临破产、需要诈欺工人土地的地步？！”
他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水太深。赵东来如此急切地抛出这份漏洞百出的口供，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尽快将欧阳菁从“受贿”的指控中剥离出来，至少要将那二百万的指控引向别处，从而切断进一步牵连李达康的可能。
“好，好，好！好一个弃车保帅！”张树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受贿案，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政治博弈。
对方已经出招了，而且是一招极其狠辣的棋。
他现在必须更加谨慎，寻找新的突破口，绝不能让这份明显是刑讯逼供得出的假口供，决定了最终的调查方向。
“赵局长！我要求立刻提审郑西坡、郑乾还有张宝宝！”张树立语气强硬，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他绝不会被赵东来轻易抛出的这份漏洞百出的口供糊弄过去。
那份匿名的举报材料虽然内容详实、指向性极强，真实性颇高，但它的致命弱点在于——它是匿名的。
在一个法治社会，尤其是在面对欧阳菁这样身份特殊、且尚未认罪的调查对象时，仅凭一份匿名材料，很难形成真正的杀伤力。
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匿名举报材料通常不能作为直接立案的依据，尤其是在没有其他扎实证据佐证、且当事人坚决否认的情况下。
现在欧阳菁对所有核心指控都矢口否认，这使得调查陷入了僵局。
“张书记，”赵东来不紧不慢地示意秘书小李给张树立泡了杯茶，自己则面无表情，语气公事公办，“根据《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和相关条例，郑西坡、郑乾、张宝宝三人并非公职人员，他们的案件由我们公安机关独立侦查审理。您作为市纪委书记，恐怕不方便直接提审他们。”
他顿了顿，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提醒”的意味：“之前让您参与对蔡成功的讯问，已经是特例，那是基于省委关于联合办案的初步精神。按理说，蔡成功作为非公职人员，原本也完全应该由我们警方独立侦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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