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导，恕我直言，” 王铭飞放下文件，语气诚恳，“业余足球队的比赛，技战术水平、身体对抗、比赛节奏，和职业联赛根本没法比。观众花钱买票，图的就是个精彩刺激。光靠‘业余’和‘本地’这两个噱头，恐怕……吸引力有限。”
“不要一开始就否定嘛。” 程度摆摆手，引导着思路，“我们办这个比赛，目的不仅仅是看球技。我们要想办法，让比赛本身变得‘有看头’。就像我们在常委会上讨论的，我们汉东‘天时、地利、人不和’的这种独特地域文化现象，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独一无二的看点！我们要把这个看点，巧妙地融入到赛事的策划、宣传和氛围营造中去。”
“这倒是个思路……” 王铭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领导，这‘散装’状态，还真算得上是我们汉东一大特色了，别的地方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他对这一点深有感触。汉东十三市，经济实力个个不俗，彼此之间确实有种“谁也不服谁”的劲头。
远的不说，十几年前邻省大地震，以及几年前其它省遭遇特大洪水，其他兄弟省份都是以省为单位，统一组织救援队伍、运输物资，队名冠以“XX省救援队”。
可汉东呢？“十三太保”各显神通，吕州派出了自己的工程抢险队，礼城送去了自家的无人机和通信设备，岩台调来了专业的海上救援力量……救援车辆上刷的往往是“吕州救援”、“礼城支援”、“岩台抢险”，很少见到统一的“汉东省”字样。
这种“各自为战”又“合力出击”的奇特景象，当时就在网络上引发了热议。
程度见王铭飞理解了，便进一步深入剖析这种“散装”文化的根源：
“首先，地理与历史因素。京州作为省会，地理位置并非处于全省的几何中心，偏于西南一隅。而且在漫长的历史中，京州与毗邻的另一个省份的经济文化联系一度比与本省某些地区更为紧密，这客观上也削弱了它作为省会应有的向心力和辐射力。
其次，强劲的经济实力与激烈的内部竞争。我们汉东省几乎没有经济弱市，几乎个个都是全国百强市的常客，堪称‘百花齐放’。吕州有国家级的高新工业园区，礼城是物联网和集成电路的重镇，岩台拥有强大的海洋工程和临港产业……这种均衡且强劲的发展态势，导致各市在争夺重大项目、高端人才、政策资源时，竞争异常激烈，甚至会出现‘窝里斗’的情况，比如在招商引资时竞相开出更优惠的条件。
再者，南北文化差异显着。以长江或某条文化线为界，汉北地区方言粗犷，饮食偏咸鲜，民风更显豪爽直率；而汉南地区则是吴语软侬，饮食精致清淡，文化气质偏向细腻婉约。这种文化上的‘楚河汉界’，也加深了内部的隔阂感。
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一点，极其强烈的地域自豪感和认同感。每个汉东人，首先认同的是自己是‘吕州人’、‘礼城人’、‘岩台人’，然后才是‘汉东人’。这种基于区县甚至乡镇的强烈认同，是‘散装’文化的心理基础。”
程度总结道：“所以，我们办的这场‘城市足球赛’，不仅仅是体育竞技，更是一次汉东各城市性格、文化和精气神的集中展示与碰撞。我们要把这种‘谁也不服谁’的劲头，引导到健康的赛场竞争上来，让球迷为自己城市的‘草根英雄’呐喊助威。比赛的看点，除了进球，更是城市荣誉感的对决、地域文化的秀场。你觉得，这样包装起来，有没有吸引力？”
王铭飞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一幅与众不同的体育赛事画卷：“老领导，听您这么一分析……这事儿，说不定还真有搞头！至少，在汉东省内，绝对能激起巨大的话题和参与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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