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了解,” 田国富不紧不慢地翻开面前的笔记本,语气带着一种引经据典的审慎,“前甲A联赛的几位知名队长、退役国脚,乃至几位现役职业联赛的资深教练和评论员,都在社交媒体或专业论坛上,对我们京州-吕州的城市足球联赛发表了……嗯,一些‘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这种比赛虽然热闹,但终究是业余层面的自娱自乐。”
“一群只知道在网络上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家伙!” 程度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田国富,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他转向沙瑞金和谢贤林,语气带着挑衅,“沙书记,谢省长,我们京州队最近正有此意,想正式发函,邀请这些所谓的‘专业人士’或者他们执教的队伍,来一场真刀真枪的较量!看看在球场上,到底是他们的嘴硬,还是我们的腿硬!也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为城市而战’的血性!”
“程书记,不要激动嘛,我们这是在常委会上讨论问题,不是球场边吵架。” 田国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心中对程度的厌恶更深了一层。
他之所以如此针对此事,原因有二:其一,程度资历尚浅,却后来居上,越过众多老资格常委,直接坐稳了省委副书记(省三把手)的位置,这让他这个老资格的纪委书记心里很不是滋味;其二,程度作为高育良的学生,似乎也继承了高育良从不正眼看他,从未对他这个纪委书记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他田国富执掌纪检监察大权,岂能容忍被如此轻视?
“田书记,我看是你先入为主,带着情绪在讨论问题吧?” 程度身体微微后靠,语气反而平静下来,但话语中的锋芒不减,“我建议你,抽空真正去网上看看,看看成千上万的普通市民是怎么评价这场比赛的,看看它点燃了多少人对足球、对家乡的热情。民意,不是几个所谓的‘专业人士’居高临下的几句点评就能代表的。”
“但人家指出的问题也是客观事实!” 田国富强行稳住情绪,坚持自己的论点,“我们搞的这个‘城市德比’,本质上属于群众体育、社区体育、草根体育的范畴,其出发点是全民参与和娱乐健身,与追求极限成绩、高度商业化的职业竞技体育有着根本性的区别!我们不能用职业体育的标准来要求它,但同样,也不能因为它热闹,就忽视其竞技层面的……短板。”
“哦?国富同志,你详细说说,他们具体指出了哪些‘短板’?我们也好对照改进。” 沙瑞金适时插话,显得饶有兴致,他乐于看到程度和田国富之间的这种争论,这让他可以更好地掌控局面。
田国富得到书记支持,声音更稳了些:“他们主要指出几点:第一,我们球员的整体技战术水平、身体素质和比赛经验,与职业球员存在巨大差距,这是不争的事实。第二,球员多为业余爱好者,训练时间有限,缺乏系统、科学的长期训练体系作为支撑。第三,比赛的攻防节奏、战术执行力,与职业联赛相比显得松散。他们强调,汉东的这种联赛,其核心价值应该更多体现在社区文化凝聚、市民情感交流和推广全民健身上,而不是盲目追求竞技水平的提升,否则就是……有些不自量力,甚至显得有些‘丢人’。”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比较轻,但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丢人?哈!” 王铭飞忍不住嗤笑一声,作为吕州的书记,他感同身受,“田书记,按你这个说法,我们吕州队和京州队拼尽全力打了两场,数万人现场加油,几百万人线上关注,到头来是‘丢人现眼’?那好,你问问那些发表评论的‘专业人士’,敢不敢脱下西装,组个队,跟我们吕州草根队真刀真枪地踢一场? 看看是谁在纸上谈兵!”
眼看讨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几乎要偏离主题,沙瑞金知道该收场了。
“好了好了,我看同志们今天都进行了非常充分、也非常热烈的讨论,各种意见都得到了表达。” 沙瑞金双手向下虚按,环顾会场,脸上恢复了主持会议的沉稳表情,“既然充分酝酿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对‘是否同意在汉东省全面推广并举办省级城市足球联赛’这一议题,进行举手表决。”
“同意举办汉东城市足球联赛的同志,请举手。”
省长谢贤林几乎没有犹豫,第一个举起了手。这是政府可以主导推动、且能带来广泛社会关注和潜在经济效益的项目,他自然支持。
紧接着,程度、王铭飞、吴雄飞等人也毫不犹豫地举手。
组织部长吴春林、宣传部长孙俪文、省委秘书长常正义对视一眼,也陆续举手。他们看到了其中的政治和宣传价值。
统战部长等其他几位常委看了看形势,也举起了手。
田国富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支持者这么多。在几乎所有常委都举手、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他如果再坚持反对,就显得过于孤立和刻意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不太情愿地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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