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响起阵阵赞同的呼声。许多惑心界居民眼中，不再是往日的猜忌与惶惑，而是闪烁着求知与希望的光芒。
道一身边的文官轻声道：“神朝不禁止任何力量体系，只禁止以力量肆意伤害、压迫他人。对于惑心界，我们提供的是‘工具’和‘知识’，帮助他们掌控自己的力量，而非被力量掌控。如今，已有不少惑心界修士自愿加入神朝的‘精神医疗营’和‘幻境建设司’。”
道一缓缓捻动佛珠。他想起太霄天，想起那些在严格天道戒律下，表面平静如水，实则心灵枯槁、创造力泯灭的修士。那里没有“交流驿站”，没有公共光幕上的知识共享，一切都被严格分级、控制。差异，何其鲜明。
星舟继续航行，穿过已然连成一片的神朝疆域。道一看到了妖族军团与人类工程队合力修复一颗因古代战争而破碎的星辰，看到了魔族商队与仙道宗门在 regulated 市场内进行大宗资源交易，看到了来自不同世界的学者在“万象典藏阁”的分馆中激烈辩论、合作推演新阵法……
没有绝对的和谐，仍有争执，有竞争，甚至有局部的小冲突。但所有这些，都被纳入了一个相对公正的规则框架内解决，而不再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或天道的一言堂。更关键的是，一种共通的、对“神朝”这个共同体的认同感，以及对“未来会更好”的普遍期待，正在这广袤疆域中缓慢滋生。
当星舟最后停靠在“无劫号”附近，准备返航时，道一站在舷窗前，望着窗外那庞大如移动大陆的神舰，以及更远方星海中点点属于神朝的繁荣光芒，久久不语。
他脑海中，太霄天那精致却冰冷的宫阙，那井然有序却死气沉沉的街道，那对天道充满敬畏却也充满恐惧的目光……与这一路所见的鲜活、忙碌、充满瑕疵却生机勃勃的景象，不断交错、对比。
云梦瑶的虚影悄然出现在他身侧，没有打扰，只是静静陪伴。
良久，道一长长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呼出一口气。他手中的菩提子，不知何时已停止了捻动。
“原来如此……”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苍生所需，非施舍之仁，非严苛之序，而是一方能容其奋力生长、能看到希望之土壤。天道求‘恒’，故扼杀变数；神帝求‘变’，故包容混乱……而这混乱之中孕育的生机，竟远超那永恒死寂的‘秩序’。”
他转向云梦瑶，目光澄澈而坚定：“贫僧……错了。千年修行，只知守护既存之‘善’，却未敢质疑这‘善’所依存之‘秩序’，是否本身即为最大之‘恶’。李无劫所为，非单纯破坏，乃破而后立。其路染血，其心……或许比贫僧这自诩的慈悲，更为慈悲。”
云梦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尊者能明此理，便不枉此行。陛下之道，并非完美，亦在摸索。但他愿意给万灵一个机会，也愿意承担这条路上的一切罪孽与代价。这，或许便是他与你，与旧天道最大的不同。”
道一点头，望向“无劫号”核心的方向，那里仿佛有两道目光也正穿透重重阻隔，与他对视。
“贫僧心中之惑已解。”他平静道，周身气韵悄然变化，少了几分出尘的缥缈，多了几分入世的沉凝，“然解惑之后，便是抉择。明日，贫僧当再谒神帝，了断……未尽之事。”
他的目光投向星海深处，那太霄天所在的、依旧被阴霾笼罩的方向，轻声补充，却字字千钧：
“亦该为这苍生……争一个真正的未来。”
云梦瑶知道，最后的障碍已经消除。道一这颗最重的砝码，即将彻底落下。而神朝对抗伪天道的阵营中，也将迎来一位真正重量级的、精神意义上的领袖。
风暴将至，但人心汇聚成的堤坝，正在变得越发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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