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劫那句“最终的战斗，即将开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最后一颗石子，在舰桥内荡开一圈凝重的涟漪后，迅速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硬的东西取代。不是恐惧，不是退缩，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箭在弦上的决绝。
窥见天道本源那令人作呕的真实一隅，确认了这片废墟正是其贪婪吞噬后的残渣，非但没有让远征军士气受挫，反而像一盆掺着冰渣的冷水，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诸如天道或许可沟通、战场或许有转机——彻底浇灭。
敌人，就是那坨被锁链缠绕的、散发着冰冷饥饿的黑暗肉团。
目标，就是摧毁它。
再无其他。
火灵儿第一个从那种被本源气息冲击的不适中挣脱出来，她狠狠揉了揉还有些发白的脸，眼中重新燃起比之前更加炽烈、更加专注的火焰。“恶心透了！比幽冥魔土最污秽的沼泽还恶心一万倍！”她啐了一口，仿佛要把刚才感受到的那股“味道”吐出去，随即握紧了万妖心灯，灯焰“呼”地一声重新稳定，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但知道这恶心玩意儿就是一切的祸根，反而踏实了！不就是个大号、会跳的毒瘤吗？挖了它！”
夜琉璃低笑一声，指尖那根“无常引”不再震颤，反而如同最耐心的毒蛇般安静下来，只是那幽暗的光泽更显深邃。“半沉寂状态……锁链束缚……防卫机制……”她咀嚼着李无劫的话，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也就是说，它现在是个被捆着的、感官迟钝的、但牙口依旧不错的怪物。对付这种东西，蛮干是下策。得找到锁链的‘钥匙孔’，或者……让它自己把弱点露出来。”她看向李无劫，“陛下，刚才那道入侵意念被吞噬时，除了画面，可还有别的‘感觉’？比如……它对噬天之力，反应如何？”
李无劫略微沉吟：“厌恶，警惕，还有一丝……极淡的‘熟悉’与‘忌惮’。噬天神脉的力量，似乎对其有特殊的‘刺激’和‘伤害’效果。消化那道意念时，我能感觉到它的‘本源’在细微‘退缩’。”
“那就对了！”云梦瑶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响起，她已服下丹药，脸色好转些许，“噬天帝是上一个纪元反抗它的领袖，噬天神脉是专门为对抗它而生的‘武器’。我们的优势，不仅仅是神舟和人力，更是陛下您继承的这份‘天命之敌’的位格。或许，我们可以以此为核心，制定战术。”
舰桥内的其他将领、参谋、各领域负责人，此刻也纷纷从最初的震撼中恢复，开始各抒己见，气氛虽然凝重，却充满了高效务实的战前谋划气息，再无人被那废墟景象或天道气息吓住。
“那片空洞是它的‘领域’，常规舰队战术无法展开，必须依靠神舟本身或精锐小队突入。”
“锁链是关键！是束缚，也可能是维持它某种平衡的‘支架’。攻击锁链，或许能打破其现有状态，但也可能引发未知变化。”
“那些‘影子’是什么？防卫机制的具体体现？还是……另一种形态的‘天道使者’？需要针对性预案。”
“神舟的‘万灵心网’和文明之火，能否在一定程度上净化、抵抗其领域的同化侵蚀？需要测试。”
“我们携带的‘文明火种库’中，有哪些知识或技术，可能对其造成特攻伤害？立刻组织专家筛选！”
一条条意见，一个个问题，被迅速提出、记录、分类。没有人再浪费时间惊叹或恐惧，所有人的思维都聚焦于一个点：如何杀死那个怪物。
这种转变，并非只发生在舰桥高层。
当李无劫下令，将刚才窥探到的天道本源模糊影像（经过净化处理，剔除了最直接的精神污染部分）以及简要分析，通过“万灵心网”有限度地传达给全体成员后，整个永恒神舟内部，经历了一场短暂而剧烈的情绪波动，随即便是火山爆发般的同仇敌忾。
在妖族战士们聚集的生态舱区，粗豪的咆哮取代了低语。
“原来就是这坨黑乎乎的烂肉在搞鬼！抽干我们的祖星，祸害我们的同胞！”
“妈的，看着就邪性！兄弟们，这次不是为陛下打仗，是给咱们死去的先辈，给那些被它祸害过的所有世界报仇！”
“掏了它的心！烧了它的窝！”
火灵儿麾下的一位熊妖将领，甚至抡起战斧，狠狠劈在训练假人上，仿佛那就是黑暗心脏的投影。
在魔道与暗面人员活动的区域，气氛则更加冰冷肃杀。
“纯粹的恶……不，是比‘恶’更空洞的东西。”一名擅长诅咒的老魔修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但越是这样纯粹，越是有趣。我们的‘无常引’，或许能给它‘无常’一下。”
“阴影，最擅长渗透和寻找缝隙。它被锁链捆着？太好了，捆得越紧，阴影越容易钻进去。”夜琉璃麾下的一位影舞者低声笑道，身影在灯光下明灭不定。
恐惧？或许有。但更多是被激发出的、属于暗面生物的挑战欲与破坏欲——摧毁一个如此“高大上”的目标，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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