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产公证处VIP房间厚重的门在身后合拢，将那份冰冷的公证结果与外界隔绝。沈清澜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光影。公文包里那份薄薄的公证书，和里面那份承载着她未来两年命运的协议，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在一张皮质沙发上坐了下来。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接踵而至的、将人生轨迹彻底扭转的程序。
几分钟后，走廊另一端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陆寒霆也从那个房间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他的律师团队。他看到坐在那里的沈清澜，脚步微微一顿，对律师们低声交代了几句，那几人便躬身离去。
他独自朝她走来。
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合体，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步伐间带着惯有的掌控感。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少了些许纯粹的冰冷。
他在她面前的沙发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
“都结束了。”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休息区里显得有些低沉。
“嗯。”沈清澜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院子里一棵枝叶稀疏的梧桐树上，“法律程序上，是的。”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不再是谈判桌上的针锋相对，也不是公证室里的公式化，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微妙的空白。
“那个养老项目，”陆寒霆忽然转换了话题，语气是谈论公事时的平稳，“‘松鹤社区’的驿站，进度如何？”
沈清澜收回目光，看向他。他问得突然，但她还是如实回答：“装修接近尾声，设备采购清单已经最终确认，正在走……我权限内的采购流程。人员招聘初步面试了几轮，后续还需要培训和考核。”她刻意强调了“权限内”三个字。
陆寒霆点了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入探讨细节。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说道：“你瘦了。”
沈清澜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他会注意到这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即恢复平静：“最近比较忙。”
又是短暂的沉默。
“医院的排班，如果太满，可以适当调整。”陆寒霆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话里的内容却让沈清澜再次感到意外。“协议里虽然写了职业优先，但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这话听起来，竟然像是……关心？
沈清澜抬眼，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任何算计或试探的痕迹，但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看不出太多情绪。
“谢谢陆先生关心，我会协调好。”她谨慎地回答，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她不会因为他的话就打乱自己的工作节奏，那是她的立身之本。
陆寒霆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应，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西装褶皱。
“走吧，司机在楼下。”他说。
沈清澜也拿起公文包，站起身。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口，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走进去，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数字缓缓递减，气氛有些凝滞。
“陆先生。”沈清澜忽然开口。
“嗯？”
“关于之前股价风波那次，谢谢你采纳我的建议。”她指的是出具医学证明的事情。虽然当时是利益共同体的选择，但该有的礼节她不会少。
陆寒霆侧头看了她一眼，电梯顶灯的光线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是当时最有效的处理方式。”他回答得客观而冷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电梯到达一楼，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门打开，外面是公证处繁忙的大厅，人来人往。
陆寒霆率先迈步出去，沈清澜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走到门口，他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台阶下。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她。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他向她伸出手，动作自然而郑重。
“沈清澜，”他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在非正式场合如此清晰地叫出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清晰，“未来两年，合作愉快。”
不再是“沈医生”，也不是冰冷的“合作方”，而是她的名字。
沈清澜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他伸出的手。这只手，刚刚在无数法律文件上签下了绑定她两年人生的名字。
她抬起手，没有犹豫，轻轻握了上去。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感。
“合作愉快，陆先生。”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同样郑重的力量。
两手相握，一触即分。
如同一个仪式的完成。
他转身，弯腰坐进了车内。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内外。
沈清澜站在原地，看着那辆奢华的座驾平稳地汇入车流，消失在视野尽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与他相握的那只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他的、雪松般的冷冽气息。
“合作愉快……”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唇角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极淡的、意味复杂的弧度。
然后，她挺直脊背，转身，朝着与那辆车相反的地铁站方向走去。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合作，已经正式开始。
前路漫漫，吉凶未卜。
但她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唯有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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