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水汽遁光极其谨慎，在潭底复杂的水草和礁石间穿梭，绕过了好几处明里暗里的监测阵法，最终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处隐蔽的阵法节点，消失不见。
我如同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远远缀在后面，将自身气息与周围的水流、光线乃至细微的灵气波动完全同步。这是剑道至高境界“天人合一”的某种应用，用于潜行匿踪，效果极佳。
那阵法节点看似只是一块布满青苔的普通巨石，但在我的破妄剑瞳下，其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复杂、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隐匿符文。若非我提前锁定了位置，又有剑瞳之利，根本不可能发现。
我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分出一缕细微如发丝、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剑意，如同水母的触手，轻轻贴附在阵法边缘，感知着内部的能量流动和结构。
阵法内部，并非我想象中的洞府或密室，而是一个更加奇异的空间——一条缓慢旋转的、由无数细微符文构成的“光带”。这条光带散发出一种平和、稳定，甚至带着一丝“倦怠”意味的波动，正是那“同化”之力的源头！
而先前潜入的那道遁光，此刻显露出身形，竟是一个身着水利司低级仙吏服饰、面容普通到毫无特点的年轻仙官。他此刻正盘坐在光带旁，双手掐诀，周身仙力以一种奇特的频率波动，似乎在……加强那条光带？
不，更准确地说，他像是在“维护”和“校准”这条光带，确保其散发出的“同化”波动，能均匀、持续地覆盖整个净尘潭区域。
我心中一震。
这“诅咒”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为维持的！这个看似普通的仙吏，就是幕后黑手的执行者之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光带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按捺住立刻出手擒拿的冲动，继续观察。那仙吏维护了片刻，又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的玉珠，小心翼翼地将光带中逸散出的、一丝极其精纯平和的能量导入玉珠中储存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当然不可能发现我），再次化作遁光，沿着原路悄然离开。
我没有跟踪他，我的目标是他维护的那条光带。
待其走远，我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那层隐匿阵法，进入了内部空间。
近距离感受那条缓慢旋转的符文光带，那种“同化”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它并不霸道，反而像母亲温柔的怀抱，诱使你放下一切挣扎和进取，沉溺于永恒的安宁。
我运起全部神识，结合破妄剑瞳，仔细解析这光带的构成。
渐渐地，我看出了一些端倪。这光带并非单一的能量体，它更像是一个庞大系统的“终端出口”。它的核心，是由无数代表着“静止”、“循环”、“惰性”的大道符文构成，其精妙和复杂程度，远超我目前的理解。
这绝非一个普通仙吏，甚至不是天河水利司能弄出来的手笔！其背后，必然牵扯到更高层次的存在和目的。
那个仙吏采集那些平和能量做什么？自己用？还是上交？
我尝试着用一缕剑意，极其轻柔地触碰光带，试图反向追溯其源头。
“嗡——”
光带微微一颤，一股庞大但温和的意念顺着我的剑意反馈回来，并非攻击，而是一段模糊的信息流：
“……维稳……秩序……消除不安定因素……降低能耗……可持续……”
这段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理智感。
维稳？秩序？消除不安定因素？
我猛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净尘潭的“温柔陷阱”，或许根本不是针对某个具体的人！它的存在，是为了“净化”和“安抚”流过此地的天河之水，以及依靠天河之水修炼的生灵！
天河作为仙界命脉，其水灵之气滋养万物，但也难免会携带一些来自各方的“杂念”、“戾气”和“过于活跃”的因子。这些东西积累多了，可能会影响天河的稳定，甚至引发不可预知的变故。
而这净尘潭，就是一个巨大的“过滤器”！通过这种温和的“同化”法则，将水中那些可能带来“不稳定”的因素消弭于无形，让流出的水更加“温顺”，更利于维持仙界整体的“稳定”和“低能耗运行”！
那些在此任职的仙官，不过是恰好位于这个“过滤器”的核心，被动承受了最强的“同化”之力，成了维持这套系统正常运转的……“代价”！
好一个“可持续”！好一个“大局为重”！
用部分仙官的道途前程，来换取所谓的整体“稳定”！
这手段，何其“高效”，又何其……冷酷！
那个维护光带的仙吏，恐怕也只是这套庞大系统中的一个螺丝钉，负责日常维护和收集被“过滤”下来的、精纯的“安定”能量。这些能量，或许被用于其他地方，或许……也被某些存在享用了。
想通了这一切，我心中并无多少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了然。
这就是仙界运行规则的一部分，隐藏在祥和表象下的、赤裸裸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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