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源师兄?”李不言心中一动,泛起一丝微澜。
这和尚法号净源,曾是少林寺达摩院的嫡传弟子,天赋极高,本是寺中重点培养的对象。奈何其性情过于刚烈耿直,因一桩旧事,怒而犯下重戒,最终被毫不留情地逐出山门。后来他流落江湖,亦僧亦俗,与李不言(当时还是李寻欢)有过数面之缘,曾一起联手对付过一伙盘踞长江、穷凶极恶的“赤水帮”江匪,并肩作战过,算是有些并肩抗敌的交情。此人武功得少林真传,刚猛霸道,性情虽因遭变故而略显沉郁,但骨子里那份侠义与耿直并未完全泯灭,或许……是眼下这困境中,一个可以试探、甚至可以借助的力量。
李不言不动声色,如同寻常茶客般,自然地走近那家茶馆,在净源和尚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也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
净源似乎察觉有人靠近,有些警惕地抬起头。当他透过斗笠的阴影,看清李不言那虽然憔悴却依旧清晰的轮廓时,先是一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随即迅速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戒备、同情与无奈的神色。他双手合十,低眉顺目,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乃方外之人,您恐怕是认错人了吧?”
“师兄便是化成了灰,贫僧……我也认得。”李不言淡淡道,刻意在称呼上顿了一下。他伸出食指,将一枚边缘磨得光滑的普通铜钱,看似随意地放在桌面上,然后用手指,极其缓慢而坚定地,将这枚铜钱推到了对方面前。
——这是他们当年分别时,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约定的暗号。铜钱代表“求助”,推至对方面前,则表示“有要事相商,关乎生死”。
净源的目光落在那枚小小的铜钱上,沉默了。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似乎在经历着激烈的内心挣扎。良久,他才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世事的无奈:“李……李兄弟。你如今是风口浪尖上的人,黑白两道都在寻你,这浑水,深不见底。何必……再来牵连我这个早已心死的出家人?”
“出家人?”李不言端起粗糙的茶杯,抿了一口寡淡的茶水,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净源手边那个虽然不起眼、却明确是酒壶的陶罐(里面纵然装的是素酒,但一个被逐出山门、却依旧穿着僧袍的和尚,如此明目张胆地在闹市茶馆饮酒,本身就已说明了许多问题),“师兄的这身僧袍或许还未脱下,但你的心,你的刀,何时真正出过这纷扰不堪的尘世?那‘赤水帮’匪首的鲜血,当年可也曾溅上你这僧衣。”
净源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追忆。他猛地抓起手边的酒壶,也顾不得倒进杯子,直接对着壶嘴狠狠灌了一大口那劣质的、灼喉的所谓“素酒”。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他苦笑一声,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说吧,找我究竟何事?若是想让我帮你直接对抗慕容家,趁早免开尊口。慕容家势大,根深蒂固,背后更有难以想象的朝廷显贵支持,绝非一人一派所能抗衡。我这点微末道行,加上你这亡命之身,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不需要师兄直接提刀去对抗慕容家。”李不言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我只想向你打听两件事。第一,柳轻轻……‘桃花夫人’柳轻轻,她现在……究竟如何了?”问出这句话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净源神色一黯,眼中流露出清晰的怜悯与悲哀,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柳宅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据说……火灭之后,只剩一片焦土,无人生还。慕容家对外宣称,是‘桃花夫人’柳轻轻勾结钦犯李不言,阴谋败露后,畏罪自焚,葬身火海……官府和武林盟,都已采信了这个说法。”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确切的、冰冷的“无人生还”四个字传入耳中时,李不言的心还是猛地一缩,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剧烈的痛楚伴随着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他握紧了拳头,指节爆响,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的旧伤之中,依靠着这极致的肉体痛楚,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那斗笠下的眼神,已是一片血红。
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悲愤,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第二,江南一带,方圆千里,可有谁,是如今势焰熏天的慕容家,也不敢轻易招惹,或者至少是心存忌惮、不愿轻易撕破脸的?”
净源闻言,眼中精光骤然一闪,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他抬起眼,极其仔细地、重新打量了李不言一番,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那顶斗笠,看清他此刻真正的状态与决心。他在权衡,在判断,在估量这个消息可能带来的福祸。
时间,在茶馆的喧嚣中仿佛凝滞。良久,净源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用几乎微不可闻、如同蚊蚋般的声音,凑近了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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