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抵住我的后心，那股森寒的杀气瞬间刺透了我单薄的衣衫，冻僵了我的血液。刚刚逃出地狱，转眼又入罗网！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浇头，让我四肢麻木，几乎站立不稳。
“各位好汉……是……是哪条道上的？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声音发颤，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这些黑衣人行动迅捷，配合默契，绝非普通毛贼，更像是……专业的杀手或官兵。
“少废话！”身后那人手腕用力，刀尖又往前送了半分，刺痛感传来，“韩石，对吧？曹爷请你回去喝茶！”他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曹爷？曹经历！他竟然还有余党在外！而且精准地埋伏在这逃生出口！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冯经历的行动显然未能将曹经历的势力连根拔起，或者说，曹经历背后的力量，远比想象中更庞大，甚至可能渗透到了按察使司内部！这条密道，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那个通风口传讯的人，是故意引我入彀！
“哥几个，动作利索点，处理干净，回去向曹爷复命。”另一个黑影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被粗暴地反剪双手，用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进一团破布。他们推搡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芦苇荡深处走去。茂密的芦苇刮过脸颊，生疼。河水哗哗作响，掩盖了所有的声音。我知道，他们是要找个僻静处结果了我。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何先生的冤屈未雪，雷豹的仇未报，狗娃和韩婶还不知下落，王主事和冯经历或许还在苦斗……我要是无声无息地死在这荒滩，一切就都完了！
求生的本能让我疯狂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换来的只是更重的拳脚和呵斥。我被拖行着，离河道越来越远，芦苇荡仿佛没有尽头。
就在我几乎放弃希望时，异变陡生！
“咻！”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空！紧接着，挟持着我的那个黑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一支羽箭精准地插在他的后心！
“有埋伏！”其他黑衣人大惊，立刻散开，挥刀警惕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黑暗中，只听弓弦连响，“咻！咻！”又是两支箭矢飞来，角度刁钻，逼得另外两个黑衣人狼狈躲闪。芦苇丛中，数条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扑出，刀光闪烁，瞬间与剩下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这些新出现的人身手矫健，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
是冯经历的人？还是……另一股势力？我蜷缩在地上，不敢动弹，耳边是兵刃相交的铿锵声、沉闷的打击声和濒死的惨嚎。战斗结束得很快，曹经历派来的几名黑衣人尽数毙命。一个身影快步走到我面前，割断我身上的绳索，拉出我口中的破布。
月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脸——竟然是李书吏！他脸上沾着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与平日里那个谨小慎微的书吏判若两人！
“能走吗？”他语速极快，伸手将我拉起。
“能……能！”我惊魂未定，腿脚发软，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我。
“跟我来！此地不宜久留！”李书吏低喝一声，招呼其他几名同样穿着夜行衣的同伴，迅速清理现场，然后将我夹在中间，向着与府衙相反的方向，快速隐入更深的芦苇荡中。
我们一行人在齐腰深的芦苇和泥泞的河滩上疾行，李书吏对地形极为熟悉，专挑最难走的路径。我浑身湿透，冷得发抖，但心中却燃起一丝希望。李书吏是王主事的人！他冒险前来相救，说明王主事至少暂时无恙，而且仍在暗中行动！
“李书吏……王主事他……”我气喘吁吁地问。
“主事无恙，但处境艰难。”李书吏头也不回，声音低沉，“冯经历动了曹经历，捅了马蜂窝。京里来了压力，案子的水太深了。主事料定曹的余党会对你下手，特命我带人在此接应。没想到他们竟知道密道出口！”
京里来了压力！果然！那半块玉璜牵扯的力量开始反扑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
“出城！”李书吏斩钉截铁，“冯经历那边恐怕也顶不住了。主事交代，送你和你弟弟、韩婶汇合，立刻离开临川府，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汇合？狗娃和韩婶已经安全出城了？我心中一阵激动。但随即又是巨大的失落，像这样如同丧家之犬般逃亡，何先生的案子怎么办？那些死去的人怎么办？
“可是……案子……”
“别问了！活下去再说！”李书吏厉声打断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决绝，“这局棋，还没完！但你们不能再当棋子了！”
我们终于穿出芦苇荡，来到一处荒废的河神庙。庙后系着一条小舢板。李书吏将我推上船，对船头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的船夫低语几句，塞过一锭银子。
“他会送你们到下游码头，有人接应。保重！”李书吏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带着手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小舢板悄然离岸，顺流而下。我站在船头，回望临川府城的方向，那里灯火零星，如同一头受伤的巨兽，在夜色中沉默。我知道，我暂时安全了，但一场更大、更残酷的风暴，正在那座城池上空酝酿。而我，已被迫离开了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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