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冯经历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钦差大人……已连夜将曹志明及其主要党羽下狱!案卷……已用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师!”
轰!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我浑身剧震,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抓住了!曹经历倒台了!案卷送京了!何先生有希望了!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我的眼眶,让我眼前一片模糊。韩婶也听懂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是悲伤,而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恐惧和此刻绝处逢生的宣泄,她紧紧搂着狗娃,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但冯经历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我们刚刚燃起的狂喜之火瞬间浇灭!
“然,树大根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冯经历语气森然,眼中寒光闪烁,“曹党在京中根基颇深,此番虽遭重创,但其残余势力及背后之人,绝不会坐以待毙!反扑……随时可能到来!而且,必然是雷霆万钧,无所不用其极!”
他死死盯着我,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你们三人,尤其是你,陈石头,是此案关键人证!对方……绝不会放过你们!府城内外,乃至这江南之地,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搜寻你们的踪迹!”
我如坠冰窖,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吞噬!原来……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曹经历的倒台,变得更加凶险!我们成了对方必须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此地……也非万全之久留之地。”冯经历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我只能为你们争取到一夜的时间!明日天亮之前,必须离开!会有绝对可靠之人,送你们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更安全的地方?哪里?天涯海角吗?我看着冯经历那凝重至极、甚至带着一丝不忍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更安全的地方”,恐怕意味着更加与世隔绝,更加前途未卜。
“冯大人……”我喉咙发紧,声音颤抖,“那……何先生他……还有王主事……”
冯经历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复杂情绪,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何文远……已在按察使司严密看管之下,暂时无恙。至于王仁安……”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沉重,“他……为助钦差取证,身涉险地,眼下……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王主事……我的心猛地一沉!
“记住!”冯经历不再多言,目光如炬地看着我,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决绝,“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看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才能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
说完,他深深看了我们一眼,那眼神中有嘱托,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然后,他不再停留,猛地转身,拉低帽檐,带着那个年轻手下,快步走出了厢房。门,再次被轻轻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韩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和桌上油灯火苗不安的跳动。
希望和绝望,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我们。我们刚刚触摸到一丝曙光,却瞬间被推入了更深的、更凶险的黑暗漩涡。明日,又将是一场生死未卜的逃亡。
长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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