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里深褐色的药汁“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清香的蒸汽在阴冷的溶洞中弥漫开来,像一缕微弱的生机,试图驱散那无处不在的腐朽和绝望的气息。我蹲在将熄未熄的篝火旁,小心翼翼地用一根剥了皮的细树枝搅动着罐底,眼睛死死盯着那翻滚的液面,仿佛里面熬煮的不是草药,而是韩婶风中残烛般的性命。每一次气泡的破裂,都像是我紧绷心弦的一次轻微震颤。橘红色的火光在我脸上跳跃,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却照不亮心底深不见底的寒潭。
韩婶靠在我身后的岩壁上,依旧昏迷不醒,但喂下那剂捣碎的退热草药后,她滚烫的额头似乎真的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冰凉的虚汗,呼吸虽然依旧微弱急促,但那吓人的“嗬嗬”声减轻了些许。这细微的好转,像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我几乎枯竭的希望,却又因太过微弱而让人不敢置信,生怕只是绝望中的幻觉。我时不时伸手探探她的鼻息,那微弱的气流拂过指尖,才能让我惊悸的心稍微安定一瞬。狗娃蜷缩在我腿边,裹在破被里,小脸贴着我的膝盖,似乎因为那半个烤芋头下肚,又或许是被这熬药的烟火气安抚,呼吸平稳了许多,陷入了沉睡,偶尔咂咂嘴,像是在做梦。孩子无意识的安宁,是这片绝望之海中唯一真实的岛屿。
溶洞里的其他人,依旧像沉默的礁石。但那个采药女子的出现和留下的食物草药,像一块石子投入死水,终究激起了细微的涟漪。疤脸汉子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但警惕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我们这边,特别是在那几包草药和剩下的烤芋头上停留,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咳嗽的老头蜷缩在远处阴影里,压抑的咳嗽声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对那药香的渴望。带着婴孩的妇人依旧低着头,但偶尔抬起的眼神里,除了麻木,似乎也多了一丝极淡的、对“外界”联系的惊疑。这个与世隔绝的坟墓,因为一缕意外的“外来之风”,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活气”。然而,这丝活气之下,是更深的暗流——资源的再次分配,打破了这里脆弱的平衡。
头领和老葛他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老葛默默地将我们这边的情况低声汇报给头领。头领听完,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目光深沉地扫过整个溶洞,特别是在疤脸汉子和那个老头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让原本有些躁动的气氛重新压抑下来。他随即对老葛低声吩咐了几句,老葛点点头,从我们这边分出了一小把止咳的草药和两个烤芋头,走到那咳嗽不止的老头身边,默默放下,然后指了指我们熬药的瓦罐,又指了指老头自己身边一个破瓦盆,意思是让他自己想办法。老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颤抖着手抓起草药,连滚带爬地挪到地下河支流边,用破瓦盆舀水,也学着我们的样子,找了个角落升起一小堆微火,笨拙地熬煮起来。草药苦涩的气味在洞中又添了一缕。
而对那个疤脸汉子,头领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疤脸汉子脸色阴沉,独手紧紧攥着木棍,最终却只是啐了一口唾沫,扭过头去,没敢造次。这种沉默的、基于实力的威慑和有限度的施舍,暂时维持住了溶洞内危险的平静。我看着这一切,心中凛然。这里根本不是避难所,而是一个微缩的、残酷的丛林世界。
药终于熬好了。我小心地将深褐色的药汁滤进一个相对干净的破碗里,吹了又吹,待温度稍降,才扶起韩婶,一点点喂她喝下。这一次,她吞咽得比之前顺畅了许多,虽然依旧无意识,但至少大半药汁都咽了下去。喂完药,我又将药渣加水重新熬了第二遍,虽然药性淡了,但总能有点效用。
忙完这一切,我才感觉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疲惫和寒冷再次席卷而来。我靠着岩壁坐下,将狗娃往怀里搂了搂,拿起剩下的一个冷硬的烤芋头,小口小口地啃着。食物的温暖和草药带来的微弱希望,让我冰封的心湖裂开了一道细缝。那个神秘的采药女子……她是谁?是林老大的人吗?她怎么知道我们需要什么?这溶洞的岔道,到底通向哪里?外面……冯经历他们……到底怎么样了?何先生……有消息了吗?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却没有一个答案。我只能紧紧攥着怀里那枚永昌号的木牌,冰凉的触感提醒着我现实的残酷和肩上的重担。我们像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能感受到风的动向,却看不清操纵蛛网的巨蛛,也无力挣脱。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溶洞里光线昏暗,无法判断具体时辰,只能根据篝火需要添加柴火的频率和身体疲惫的程度来模糊估算。大概又过了几个时辰(或许是一天?),韩婶的烧竟然真的退了不少,额头摸起来不再是烫手的灼热,而是温凉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死灰,嘴唇也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狗娃也醒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虽然没什么精神,但至少会小声哼哼着要水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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