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斯顿一家那辆快散架的奥兹莫比尔98,载着他们全部家当,吭哧吭哧爬上山坡,停在橡木街112号门前时,已经是傍晚。夕阳把天边烧成一片橘红,也给眼前这幢两层楼木屋涂上了一层廉价的金粉。屋子有些年头了,墙板泛黑,几扇窗户的油漆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灰白的木头茬子,像豁了牙的嘴。前院草坪蔫黄,几丛顽强的蓟草长得老高。
“就是这儿了,梅多斯。”大卫·韦斯顿熄了火,长长吁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卸下重担的轻快。他从芝加哥一家机械公司被调来这个西部小镇分公司,算是升职,也是为了离开那片钢筋水泥森林,给家人换个环境。
副驾上的妻子萨拉没立刻应声,只是透过车窗打量着房子。屋子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个沉默的巨人。一阵干燥的风吹过,门廊上那个旧秋千发出吱呀一声,听得人牙酸。
“有点旧,不过……空间够大。”萨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乐观,她伸手理了理头发,“孩子们会喜欢的。”
后座上的两个孩子,十岁的比利和八岁的珍妮,早就挤在车窗边。比利做了个鬼脸:“看起来像巫婆住的房子!”珍妮则小声说:“那个秋千……它会自己动吗?”
“别胡说,”大卫笑着打断,推门下车,“这是我们的新家。”
搬行李进屋花了不少时间。屋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朽木混合的气味,家具很少,显得空荡荡的。墙壁上留着之前住户挂画框的浅色印子,像一块块褪了皮的皮肤。厨房的水龙头刚开始放水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般的震颤,流出带着铁锈色的冷水,好一会儿才变得清澈。
晚饭是随便吃了点三明治。等一切稍微安顿下来,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了。这个叫石溪镇的地方,安静得吓人。不是那种平和的寂静,而是某种空洞的、压耳膜的死寂,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这地方……真够偏的。”萨拉在厨房里,一边擦着柜台,一边忍不住说。水槽正对着后院窗户,外面黑黢黢的,只有远处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的零星灯光,像荒野中的孤火。
“习惯就好,空气多新鲜。”大卫走过来,搂了搂她的肩膀,但他自己也觉得这安静有点过分了。
第一晚,一家人累得骨头都快散架,早早躺下了。孩子们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主卧在楼下。木头地板稍微一动就嘎吱作响,房子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被放大了。
不知睡了多久,萨拉猛地被惊醒了。
声音是从外面街道传来的。
起初是模糊的喧闹,像隔着水听到的声音。紧接着,铜管乐猛地炸响,走了调的小号、沉闷的长号,夹杂着节奏混乱的鼓点,哐哐哐地敲打着寂静的夜空。还有人群的欢呼、口哨、笑声,混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浪,直接拍打在房子的外墙上。
“大卫!”萨拉使劲推醒身边的丈夫,“你听!外面怎么了?”
大卫迷迷糊糊坐起来,侧耳一听,脸色也变了。“搞什么鬼?大半夜的……游行?”
声音太近了,仿佛游行队伍就在他们窗外的橡木街上。那喧闹真实得刺耳,乐声虽然跑调,却充满力量,人群的欢呼也带着真实的热情,绝不是录音机或者电视能发出的效果。
“我去看看。”大卫披上外套,脸上带着愠怒。萨拉也跟着下了床,心里莫名地发慌。
两人走到临街的客厅窗前,大卫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月光很好,水银般泻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橡木街静静地躺在那里,从一头到另一头,空空荡荡。没有乐队,没有花车,没有挥舞旗帜的人群,甚至连一只猫的影子都没有。
只有声音。
那喧闹的、沸腾的游行声浪,依旧毫无减弱地冲击着他们的耳膜,仿佛一场盛大的隐形狂欢正在他们眼前举行。小号还在嘶鸣,鼓点还在敲打,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比利和珍妮也被吵醒了,穿着睡衣哆哆嗦嗦地站在楼梯口,小脸煞白。“妈妈,外面好吵……”珍妮带着哭腔。
“没事,宝贝,可能……可能是风。”萨拉自己都不信,她走过去紧紧抱住孩子们。
大卫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哗啦”一下推开了窗户,想把外面看得更清楚。喧闹声瞬间放大,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他淹没。他探出头,左右张望。
街道依旧空着。但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的目光凝固在了自家门前的人行道上。
那里,以及整个街道靠近他们房屋的这一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尚未干透的泥浆。泥浆上,印着一排排清晰无比的脚印。大的,小的,深深的靴印,浅浅的鞋印,杂乱无章,密密麻麻,一直向着街道两头延伸,仿佛真的有一大群人刚刚从这里喧闹着走过。空气里,隐隐约约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湿泥和水草的腥气。
大卫猛地关上了窗户,手指有些发颤。喧闹声在他们关窗后,似乎被隔绝了一些,但依旧顽固地穿透玻璃,持续了足足十几分钟,才像退潮般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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