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阴墟绘卷》
第四天,帐篷的空气里还飘着铁锈和潮湿的霉味,我、慕容燕(小白狐)、江教授、温助理,还有那个总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的千面人。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江教授用匕首撬开一个的罐头,里面是牛肉酱,他皱着眉挑出一块,塞进嘴里慢慢嚼:“第四天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今天……”他看向我,灯光在他镜片上晃出一层白雾,“该你了,大鱼。”
慕容燕往嘴里塞了块压缩饼干,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受惊后躲起来的小兽。她手腕上的手串颜色似乎淡了很多,但偶尔还会泛起微光。温助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手枪套,眼神扫过我们每个人,最后落在千面人脸上。千面人始终没怎么说话,只是用手指在面具边缘轻轻敲击,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某种诡异的节拍。
“我讲个在茶馆听来的故事。”我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些发闷,“大概是三年前,在南京的一家老茶馆,邻座两个文物贩子聊天,提到一幅从明代藩王墓里挖出来的画。那画叫《幽冥仕女图》,后来他们都管它叫‘阴墟绘卷’。”
小白狐的眼睛亮了亮,她放下饼干,身体往前凑了凑:“藩王墓?哪个藩王?”
“不知道具体名号,只说是明代中期的一个‘闲王’。”我回忆着当时的细节,“据说那藩王痴迷方术,尤其信‘画魂续命’——就是把活人的魂魄封进画里,供他驱使。他死的时候,墓里没埋金银,只殉了十二名宫女,还有这幅《幽冥仕女图》。”
旁边火堆的光忽然暗了一下,周围的影子猛地扭曲,像活过来的藤蔓。温助理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千面人的手指却停在了面具上,似乎对这个开头很感兴趣。
那幅画是五年前在江苏盱眙的一座藩王墓里出土的。考古队挖开主墓室时,棺椁早就烂成了泥,只有墓室西壁的石龛里,挂着一幅用黄绫裹着的画。画框是紫檀木的,边角嵌着银丝,黄绫上绣着“大明嘉靖二十三年”的字样。打开黄绫时,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那不是普通的仕女图。
画长三尺,宽两尺,绢本设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画中是十二名宫女,都穿着明代中后期的宫装:浅碧色的比甲,月白色的罗裙,裙摆上绣着缠枝莲纹,随着身形的扭转微微飘起。她们手里都提着一盏羊角宫灯,灯芯是暗红色的,像是燃到一半的余烬。最诡异的是她们的脸——明明是工笔重彩,眉眼却模糊得像打了层毛玻璃,只能看出是年轻女子的轮廓,唯独眼睛是用墨点的,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井,盯着画外的人时,竟让人觉得后背发寒。
“当时带队的考古队长是我师兄,姓赵。”江教授忽然开口,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我们。照片是墓里拍的,光线昏暗,画挂在石龛里,十二名宫女的影子投在石壁上,竟比画上的人还要清晰些,“他说那画刚取下来时,颜料像是活的,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檀香。”
我点点头:“茶馆里那文物贩子说,这幅画后来被送到南京博物院修复——因为绢面有多处破损,颜料也剥落了不少。接手修复的是个老匠人,姓陈,五十多岁,在博物院干了三十年,修复过不少古画,算是业内的‘圣手’。”
陈师傅第一次见到《幽冥仕女图》时,心里就有点发毛。倒不是因为画的内容,而是那颜料——他用放大镜看时,发现宫女裙摆上的缠枝莲纹,竟是用极细的金线绣在绢上,再用朱砂和铅粉覆盖的。“这叫‘金骨彩衣’,”陈师傅后来跟人说,“明代藩王墓里的东西讲究,但这么不惜工本的,我还是头一次见。金线里掺了银粉,在光下看,莲花的花瓣会泛出青黑色的光,像……像凝血。”
修复工作从春天开始。陈师傅把画挂在画室正中的修复架上,每天早上九点开工,傍晚五点收工。头一个月相安无事,他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清洗绢面,用竹刀刮去剥落的颜料,再调新的颜料填补破损处。直到四月中旬的一个晚上——那天他加班到七点,画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雨下得很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就在他用细毛笔给一名宫女的宫灯补色时,忽然听见一阵笑声。
很轻,像一群小姑娘躲在角落里偷笑,细细碎碎的,混着雨声飘进来。陈师傅手一抖,毛笔在宫灯上划出一道墨痕。他猛地抬头——画室的门是锁着的,窗户也关得严实,除了雨声,再没有别的声音。“谁?”他喊了一声,没人应。他以为是错觉,摇摇头,继续低头干活。
可那笑声又来了。
这次更近,像是贴在他耳边,带着一股冷丝丝的甜香,像是刚开的白兰花,却又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陈师傅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猛地转过身,画室空荡荡的,只有画架上的《幽冥仕女图》静静地挂着。十二名宫女提着宫灯,站在画里的“幽冥”里,裙摆的褶皱在灯光下微微起伏,像是真的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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