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早市在魏军的巡逻声里重新开张时,张通正蹲在锦官城的老桑树下,给一个卖豆腐脑的老汉帮忙。石磨转得吱呀响,豆浆的热气混着晨雾,模糊了远处魏军甲胄的寒光。
“后生,你说这天下,咋就说变就变了呢?”老汉往石磨里添着黄豆,指节上的老茧磨得发亮。他叫王二,在这里卖了三十年豆腐脑,见过诸葛亮出巡时的车驾,也见过刘禅南巡时的排场,如今只觉得石磨转得比以前沉了。
张通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他年轻的脸:“王伯,书上说‘天下分久必合’,许是到时候了。”
“合?”王二嗤笑一声,舀起一勺豆浆,“当年先主入蜀,给咱减免了三年赋税,我爹说那是遇上了真龙;丞相在时,修了都江堰,咱这川西坝子年年丰收,连石头缝里都能长出庄稼。可现在呢?”他往魏军巡逻的方向努了努嘴,“洛阳来的官儿查户籍,连我家这盘石磨都要算成‘家产’,这叫哪门子的‘合’?”
正说着,街对面传来一阵喧哗。几个魏军士兵正把一个卖蜀锦的小贩按在地上,手里扯着一匹织着“汉”字纹样的锦缎,嘴里骂骂咧咧:“大胆刁民,竟敢私藏反物!”
小贩挣扎着喊:“这是祖传的手艺!织了三代人了!”
王二叹了口气,往灶里又塞了把柴:“你看,连块布都容不下了。当年丞相在时,锦官城的织工能凭着手艺当官,现在倒成了‘反物’。”他的声音低下去,“我那战死的儿子,当年就爱穿这种锦缎做的战袍,说上面的‘汉’字能挡刀枪……”
张通的手顿了顿。他想起绵竹战场上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士兵,他们的战袍大多打着补丁,却都在胸口绣着歪歪扭扭的“汉”字——那是家人一针一线缝上去的,盼着能保平安。
早市渐渐热闹起来,挎着菜篮的妇人、挑着担子的货郎、缩着脖子的书生,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魏军的巡逻队,像一群受惊的鸟。一个瞎眼的老琴师坐在街角,怀里抱着把断了弦的琵琶,反复弹着不成调的《梁甫吟》——那是诸葛亮最爱听的曲子。
“先生,换支曲子吧,”一个魏军小卒踢了踢他的琴盒,“这曲子,听着晦气。”
老琴师没睁眼,枯瘦的手指依旧在断弦上摸索:“我这瞎眼的,只认得旧调子。新曲子,学不会了。”
小卒骂了句脏话,却被领头的老兵拉住了:“别惹事,将军说了,稳住人心要紧。”老兵往琴盒里扔了两个铜板,“老先生,弹支《子夜歌》吧,好听。”
老琴师没接铜板,也没换曲子,依旧弹着《梁甫吟》的残调。风吹过他花白的胡须,像吹动一把未熄的灰烬。张通看着他,忽然想起谯周说过的话:“有些东西,比性命还硬。”
晌午时分,张通去给狱中的黄皓送些御寒的衣物。牢里阴暗潮湿,稻草上爬着蛆虫,曾经权倾朝野的宦官,如今缩在角落里,身上的绸缎袍子被撕得破烂,脸上的谄媚被惊恐取代。
“张……张博士,”黄皓看见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跟邓将军说说,我愿意把家产都捐了,只求给条活路!我当年……我当年也是为了陛下啊!”
张通把衣物扔给他,声音冰冷:“为了陛下?还是为了你自己?”他想起那些被黄皓陷害的忠良,想起姜维在朝堂上被宦官们围攻的模样,“你可知,姜维将军的旧部,现在还在南中打游击?他们连棉衣都没有,你却藏着三箱裘皮!”
黄皓的脸瞬间白了,瘫坐在稻草上:“他们傻……他们傻啊!蜀汉都亡了,还打什么?”
“因为他们记得,”张通转身要走,又停下,“记得丞相在祁山说的‘汉贼不两立’,记得先主在白帝城说的‘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些,你从来都不懂。”
牢门外,一个老兵正在给囚犯们分粥。他是绵竹之战的幸存者,左臂被砍断了,脸上留着一道狰狞的伤疤。看见张通,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张博士,今天的粥里有豆子,比昨天强。”
“李大哥,伤口好些了吗?”张通问。他认得这个老兵,就是当年在绵竹补军旗的那个人。
老兵摸了摸空荡荡的左袖,满不在乎地说:“早不疼了。倒是你,别总往这牢里跑,晦气。”他压低声音,“听说钟会将军和邓艾将军闹翻了?洛阳来的人,也在查他们的账?”
张通点点头。自从洛阳的使者来了之后,邓艾和钟会就没消停过。邓艾想沿用蜀汉的旧制安抚蜀地,钟会却主张“尽诛旧臣”,两人在朝堂上吵得面红耳赤,连司马昭派来的使者都插不上话。
“好,好啊!”老兵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点狠劲,“让他们吵!让他们斗!当年他们抢咱们的城池,现在该轮到他们自己抢了!”
张通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有些发寒。这光里没有希望,只有被碾碎后的戾气。
傍晚时,张通去武担山找谯周。老人正坐在那块无字青石板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诸葛亮南征时的路线图,从成都到泸水,一笔一划,像刻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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