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的秋雨总带着股钻心的凉,像无数根细针,扎透了甲胄,扎进骨头缝里。姜维站在关楼的窗边,望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手里的竹简被攥得发皱。那是从成都传来的消息,墨迹被雨水洇开,“陛下已降”四个字,像四只黑虫,爬得他满眼生疼。
副将宁随推门进来,身上的雨水顺着甲胄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水洼。“将军,钟会的人又在关外叫阵了,说……说陛下已经下诏,命我们全军投降。”宁随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懑,“他们还把成都的降幡画像挂在阵前,说……说这是天意。”
姜维猛地转过身,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得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忽明忽暗。“天意?”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涩,“当年丞相在五丈原,星落之际尚且不甘心,如今这区区降幡,也算天意?”
他走到案前,铺开一张地图。这张地图他看了不下千遍,剑阁的关隘、沓中的河谷、祁山的路径,早已刻进骨子里。建兴六年,他初见丞相,在天水郡的军帐里,丞相指着这张地图说:“伯约,汉祚未绝,总有复起之日。”那时他信了,信了四十多年,从青丝信到白发,从沓中打到剑阁,可到头来,却等来了这样一纸降诏。
“将军,要不……我们回南中去吧?”宁随犹豫着开口,“南中诸郡还有我们的旧部,凭险而守,总能再图将来。”
姜维摇了摇头,手指重重地戳在地图上的成都:“陛下在他们手里,我们能去哪?南中?东吴?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他忽然想起延熙十七年,他率军在狄道大破王经,那时军帐里的火把亮得能照见每个人眼里的光,士兵们喊着“还于旧都”,声音震得帐篷都在抖。可现在,那些声音好像被这秋雨浇灭了,只剩下关楼里沉闷的呼吸声。
帐外传来一阵骚动,有士兵进来禀报,说钟会派了使者求见。姜维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使者是个穿着锦袍的文士,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姜将军,钟司徒有令,特来送样东西给您。”他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枚印绶,还有一封书信。
姜维瞥了一眼那印绶,是魏朝的“车骑将军”印,鎏金的印纽在烛火下闪着俗艳的光。他拿起书信,钟会的字迹张扬得很,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说什么“若将军归降,必以重任相托”,字里行间,全是胜利者的傲慢。
“回去告诉钟会,”姜维把书信扔回锦盒,声音冷得像关外的雨,“我姜维生是汉将,死是汉鬼,要降,除非这剑阁的山塌了,锦江的水干了!”
使者脸上的笑僵住了,讪讪地收起锦盒:“将军何必如此?陛下都已降了,您何苦逆天而行?”
“陛下降了,我未降!”姜维猛地拔出剑,剑刃在烛火下闪过一道寒光,“滚!再敢多言,斩!”
使者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宁随看着姜维紧握剑柄的手,指节都泛了白,忍不住道:“将军,钟会兵力数倍于我,剑阁粮草也只够支撑半月,硬拼……怕是撑不住啊。”
姜维没有说话,转身走到窗边。雨更大了,关外的山峦隐在雾里,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他想起沓中,那个他驻守了多年的地方。那里的草原到了秋天,会开满黄色的野花,风吹过的时候,像一片翻滚的金海。可现在,那里大概只剩下断戟残垣,还有那些埋在土里的忠骨。
去年秋天,他在沓中屯田,邓艾的军队突然杀到。士兵们拿着锄头、镰刀就冲了上去,连个像样的铠甲都没有。他记得有个叫王二的小兵,才十五岁,脸上还有稚气,却死死抱着一个魏兵滚下了山崖。那孩子最后说的话是:“将军,我爹是跟着先帝从荆州过来的,他说……不能让魏人踏进蜀地一步。”
可现在,魏人不仅进了蜀地,还进了成都,进了皇宫。那些像王二一样战死的士兵,他们的血,是不是白流了?
“宁随,”姜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你说,钟会和邓艾,真能同心同德吗?”
宁随愣了一下:“钟会是司徒,邓艾是太尉,两人素来不和,这次伐蜀,更是明争暗斗……将军的意思是?”
姜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钟会野心勃勃,不甘居人下;邓艾刚愎自用,功高盖主。我们何不……借力打力?”他凑近宁随,低声说了几句,宁随的眼睛越睁越大,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激动。
“将军妙计!”宁随抱拳朗声道,“只要能复兴汉室,末将万死不辞!”
姜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望向案上的《出师表》。那是他从成都带出来的孤本,丞相的字迹在烛火下仿佛有了生命。“丞相,”他在心里默念,“伯约无能,没能守住您的江山,可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它彻底凉透。”
接下来的几日,姜维故意放缓了抵抗,让钟会的军队攻下了几座小关隘。同时,他派亲信给钟会送去密信,说自己愿为内应,助他除掉邓艾,独占灭蜀之功。钟会果然上钩,回信说愿与姜维“共图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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