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泰始五年的清明,成都平原的油菜花漫成了金色的海。一个梳着棕角的少年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根竹片,小心翼翼地把田埂边的杂草拨开。他叫王念,是王二的儿子,今年刚满十岁,额角有块浅浅的疤——那是当年魏兵烧村时,被火星烫的。
“念儿,别玩了,快帮你爹把秧苗搬过来。”田埂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蜀地女子特有的清亮。王念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看着父亲王二把一捆捆嫩绿的秧苗从牛车上卸下来,额头上的汗珠坠在黝黑的皮肤上,像刚浇过的田水。
这些年,日子渐渐缓过来了。司马昭死后,司马炎篡了魏,建了晋,洛阳城里的“安乐公”刘禅前年也死了,据说死前还惦记着蜀地的腌菜。魏兵早就撤了大半,剩下的也改成了“晋兵”,虽还收粮,却比邓艾那会儿松快多了。张督邮在一次征粮时被愤怒的村民打瘸了腿,灰溜溜地回了成都,再没来过村里。
“爹,先生说,我们脚下的地,以前是蜀国的。”王念抱着一捆秧苗,好奇地问,“蜀国是什么样子的?”
王二的手顿了顿,弯腰把秧苗放进水田里,浑浊的泥水溅了他一裤腿。“就是……能安安稳稳种庄稼的样子。”他说得含糊,眼角却瞥见田埂边那棵老梨树——当年埋平安符的地方,如今抽出了新枝,春天也会开雪白的花。
王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蜀国为什么没了?”
这个问题,王二答不上来。这些年他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不少版本:有人说怪姜维打了太多仗,把粮都耗光了;有人说怪刘禅太傻,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跑去洛阳吃鹿肉;还有人说,是成都的那些大官们太坏,把粮都藏起来自己吃,不管百姓的死活。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王二摸了摸儿子的头,把他往母亲那边推,“快去帮你娘晾谷种,别在这儿添乱。”
王念跑开后,王二直起身,望着远处的锦官城。城墙还是那道城墙,只是上面的旗帜换了“晋”字,城门口进出的商队多了,有卖蜀锦的,有贩茶叶的,还有从洛阳来的胡人,牵着高鼻深目的骆驼,叮叮当当的驼铃声能传到村头。
去年,村里来了个新先生,是个从洛阳来的老儒,姓范,据说曾在司马昭府里当过幕僚。范先生不教孩子们舞刀弄枪,只教认字、算数,还有“务本力农”的道理。王二把王念送去读书,就是想让儿子知道,除了种庄稼,这世上还有别的活法。
傍晚收工回家,王二路过村头的土地庙,见范先生正蹲在地上,给几个孩子讲书。夕阳的金辉洒在老先生的白胡子上,像镀了层光。孩子们围着他,听得眼睛发亮,其中就有王念。
“……当年诸葛丞相治蜀,在都江堰修了七座水闸,旱时开闸灌田,涝时闭闸防洪,所以成都平原才有‘天府之国’的名号。”范先生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水闸的样子,“他说‘唯劝农业,无夺农时;唯薄赋敛,无尽民财’,就是告诉当官的,要让百姓好好种地,别瞎折腾。”
一个孩子举手问:“先生,那后来为什么没人听他的话了?”
范先生叹了口气,把树枝扔在地上:“因为人会变。丞相在时,能镇住那些想多占田、多藏粮的人;他走了,没人镇得住了,田里的粮就不够分了,日子就乱了。”他看向孩子们,“你们要记住,地里长出来的不光是稻子,还有世道的安稳。若是有人把稻子都拢到自己家里,田埂迟早会塌。”
王二站在庙门口,听得心里一动。这些年他总觉得蜀国的灭亡像一团雾,今天被范先生一点,倒像是看清了些——那些藏在深宅大院里的粮,那些写在账册上的数字,那些为了自家利益不顾别人死活的心思,才是把田埂蛀塌的虫。
范先生讲完书,孩子们一哄而散。王念跑过来,拉着王二的袖子说:“爹,先生说明年要在村里开个学堂,教我们算收成、记账目,还说要学诸葛丞相,修水渠呢!”
王二笑了,蹲下来帮儿子理了理衣襟:“那你就好好学,将来把水渠修得结结实实的,让地里多产些粮。”
“嗯!”王念重重点头,从怀里掏出块东西,递给父亲,“先生给的,说这是当年蜀国的铜钱。”
王二接过来一看,是枚磨损的五铢钱,正面刻着“直百五铢”,边缘都磨圆了,显然是被人摸了无数遍。他想起自己当小兵时,军饷发的就是这种钱,能换两斗米,够娘和妹妹吃半个月。
“好好收着吧。”王二把铜钱还给儿子,“别弄丢了。”
回家的路上,王念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嘴里哼着范先生教的歌谣:“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王二跟在后面,听着儿子的声音混在晚风中,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蜀国是真的没了,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也过去了,但有些东西留下来了——像都江堰的水,像诸葛丞相留下的水闸,像范先生教给孩子们的道理,还像这田埂上,每年春天都会新长出的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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