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油关的风总带着股土腥味。关城依山而建,青石垒起的墙垛被岁月啃得坑洼,像位满脸皱纹的老兵,望着从摩天岭蜿蜒而来的栈道。守将马邈趴在箭楼的垛口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缝里的枯草,眼神跟着天边的流云飘向远方。
“将军,该查岗了。”亲卫赵二捧着件旧棉袄走进来,棉袄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泛黄的棉絮。
马邈没回头,声音懒洋洋的:“查什么?这关城三个月没见过商队了,连山里的猴子都懒得往这儿跑。”
赵二把棉袄搭在他肩上:“可……可昨天成都来了文书,说魏军可能要从祁山过来,让咱们加派人手守栈道。”
“魏军?”马邈嗤笑一声,抓起桌上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进衣襟,“去年说魏军要打,前年也说要打,结果呢?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倒是成都的官老爷们,借着‘备战’的名义,把咱们的粮草刮走了一半。”
他抖了抖身上的甲胄,铁片发出“哐当”的轻响——这甲还是他爹当年随诸葛亮北伐时留下的,胸口的护心镜早就裂了缝,用铜钉勉强铆着。上个月他上书成都,求换一副新甲,结果只等来黄皓的批文:“江油关地处偏远,无需重甲,将士当以....未完待续,忠义为甲。”
忠义为甲?马邈想起上个月家里捎来的信,说成都米价涨到了一石百钱,他老娘把陪嫁的银簪都当了,才换了半袋糙米。他攥紧了酒葫芦,指节泛白:“忠义能当饭吃?能让弟兄们不冻肚子?”
赵二低下头,不敢接话。关里的士兵,有一半是本地人,家里的田地要么被水淹了,要么被征去做了军屯。上个月有个叫王二的小兵,夜里偷偷跑回家,想给病重的老娘送点米,结果被抓回来打了四十军棍,现在还趴在营房里哼哼。
“去看看粮仓吧。”马邈终于直起身,拍了拍赵二的肩膀,“别等魏军真来了,咱们连锅都揭不开。”
粮仓在关城西北角,木门上的锁锈得几乎打不开。赵二找了块石头砸了半天才撬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马邈举着灯笼往里照,只见粮囤多半是空的,剩下的几囤糙米里,还掺着不少沙土和谷壳。
“这就是上个月从绵竹调来的‘新粮’?”马邈的声音发沉,灯笼的光晕在他脸上晃出阴影。
管粮仓的老卒缩着脖子回话:“是……是绵竹太守说,今年秋粮歉收,只能凑出这些。还说……还说让咱们掺点野菜煮着吃,就当是忆苦思甜。”
“忆苦思甜?”马邈一脚踹在粮囤上,囤底的木板“吱呀”作响,“我看是让咱们等死!”他想起父亲马岱当年跟他说,诸葛亮在祁山时,哪怕自己吃糙米饭,也要让士兵顿顿有肉干——那时的粮仓,囤得能顶住三年饥荒。
正说着,城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急促得像打鼓。赵二猛地拔出刀:“将军,好像有人来了!”
马邈提着灯笼走到城门洞,借着月光往外看,只见栈道尽头奔来一匹快马,马上的人穿着蜀军的号服,背上插着支信箭,看样子是从沓中方向来的。
“开门!我是姜维将军派来的信使!”那人在城下大喊,声音里带着喘息。
马邈让人放下吊桥,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关,刚站稳就从怀里掏出一封血书,递到马邈面前:“将军,邓艾带魏军从阴平小道绕过来了!已经过了摩天岭,离江油关不到五十里!”
“什么?”马邈的酒葫芦“啪”地掉在地上,酒洒了一地,“阴平小道?那不是绝地吗?怎么可能过得去?”
“是真的!”信使急得满脸通红,“邓艾让士兵裹着毡子从悬崖滚下去,已经杀了守隘的蜀兵!姜将军让您死守江油关,他正派兵回援!”
马邈拿着血书的手止不住地抖。阴平小道他去过,全是悬崖峭壁,连猴子都难走,邓艾竟然敢从那里过?他忽然想起成都的文书,说“魏军可能从祁山来”——原来人家早就绕到了背后,而成都的官老爷们,还在纸上谈兵。
“快!集合士兵!”马邈嘶吼着往外冲,甲胄的铁片撞得“哐当”响,“把滚石擂木都搬到城墙上!”
可等他跑到校场,心却凉了半截。校场上稀稀拉拉站着不到两百人,个个面黄肌瘦,手里的枪杆有的还是用木头削的。有几个士兵刚从田里回来,裤腿上还沾着泥——他们白天要种地,晚上才轮流值岗,说是“军屯自给”,其实就是逼着士兵自己找饭吃。
“将军,”赵二声音发颤,“剩下的弟兄……有的回家种地了,有的说……说家里快饿死了,想逃去魏境……”
马邈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拔剑指着城墙:“都给我上城墙!守不住江油关,我们都得死!”
士兵们面面相觑,没人动。有个老兵颤巍巍地说:“将军,咱们连像样的弓箭都没有,箭簇都是用铁片子敲的,怎么守?”
马邈这才想起,上个月成都调走了关里最后一批好箭,说是“给姜维将军的前线用”,结果送来的全是些断了弦的破弓。他看着眼前这些士兵,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麻木,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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