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万胜——!”
吼声如狂潮拍岸,狠狠撞在铜铸的宫门上,震得门环都在嗡嗡作响。
郢都疯了。
南阳大捷的消息就像一星火种丢进了浸透火油的干柴堆,那一瞬间炸开的热浪,几乎要把这深秋的苍穹给燎出个窟窿。街市上,酒肆里,甚至是平日里最斤斤计较的商贾,此刻都在歇斯底里地嘶吼。
然而,一墙之隔。
总理台内,死一般的静。
这里的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仿佛还凝结着前些日子大清洗时那股子没散尽的血腥味,混合着陈年竹简发霉的气息,直往人鼻子里钻。
并没有什么赤金王袍。楚王熊臧只穿了一身被汗水浸得发黑的玄色深衣,头发有些散乱,像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孤魂。他死死盯着墙上那幅巨大的羊皮地图,眼珠子上布满了红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风箱破损般的“呼哧”声。
那是一幅新图。
原本盘根错节、像毒疮一样吸附在楚国肌体上的旧族封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刺眼的朱砂红——那是收归王权的土地。
红得像血。不,那就是血。是用几千颗落地的人头染出来的。
“太傅……”
熊臧开了口。嗓音像是吞了一把粗砺的沙子,哑得厉害。
阴影里,一只脚踏了出来。鞋底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
吴起——或者说体内那个来自两千年后的幽灵李赫,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他没行礼。在这间只有两个人的密室里,那些繁文缛节就像是个笑话。此刻他不是臣,是握刀的人;熊臧不是君,是那块磨刀石。
“你看。”熊臧的手指哆嗦着,狠狠抠进地图上南阳盆地的位置,指甲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惨白,“这地图,是不是太干净了?干净得……寡人甚至闻到了一股子尸臭味。”
“怕了?”
吴起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冰锥,直接扎进了熊臧的耳膜。
“怕?哈!”熊臧猛地转过身,眼角几乎要瞪裂开来,像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小狼崽子,“这几个月,监国台下的血流漂橹,寡人何曾皱过一下眉头!但是太傅——”
他冲前一步,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咬住吴起:“旧族杀绝了,朝堂空了一半!可你看看剩下那些军功新贵!他们看寡人的眼神,那是忠诚吗?不!那是饿狼看见肉的眼神!和死去的那些老东西一模一样!”
“前门驱狼,后门进虎!这就是你教寡人的变法?如今这局面,还要怎么杀?难道要寡人把这楚国八百年基业,杀成一片白地吗?!”
少年的咆哮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撞在柱子上,又冷冷地弹回来。
李赫看着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少年君王,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好。
要是连这点危机感都没有,这楚王,趁早换人。
“大王,你还是太嫩了。”
吴起走到案几前,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煞气陡然爆发,瞬间将殿外的万丈喧嚣压得粉碎。
他抬手,那只粗糙的大手伸进棋罐,抓起一把黑色的云子。
“哗啦!”
暴雨般的棋子狠狠砸在羊皮地图上,跳动着,散落一地。
“谁教你的?这世上有杀得完的虫豸?”
吴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只要是人,就有私心!只要手里有权,骨头就会烂!今天随你浴血厮杀的功臣,明天就是趴在你身上吸髓敲骨的恶鬼!这是人性,是天道!你杀不完,也逆不了!”
熊臧脸色惨白,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冰冷的柱子上:“那……那寡人该如何?这大楚,难道注定就是个轮回的死局?寡人做这一切,难道都是徒劳?!”
“错!”
吴起猛地逼近,干枯的手指一把扼住虚空,仿佛扼住了命运那根脆弱的咽喉。
“帝王术,从来不是杀人术,是御兽术!”
“旧族没了,新贵来了。好得很!那便让他们斗!”
他又抓起一把白棋,这一次,他是狠狠拍在了地图上标着“都察院”和“江下学宫”的位置。力道之大,几颗棋子在他掌心瞬间崩碎,粉末簌簌落下。
“军功集团是剑,为你开疆拓土,斩碎六国,让他们去疯,去狂!”
“文官集团是鞘,为你收敛锋芒,死死锁住这把剑的凶性!”
“设都察院做眼,设监察御史做耳!让他们互相撕咬,互相监视,互相恐惧!让他们为了大王您随手扔下的一块骨头,争得头破血流,却不敢对那张王座露出一丝獠牙!”
“这就是制衡!”
“这,才是帝王!”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熊臧的心口上,砸得他气血翻涌。
他看着那一地黑白交错的棋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可在那彻骨的寒意之后,却又涌上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感——那是掌控生死、俯瞰众生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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