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希望与等待中,又悄然滑过两年。
“心焰园”内,那片混沌心焰花海愈发繁茂,散发出的光辉温暖而恒定。中央那团混沌光球,依旧缓缓旋转,只是若有大能者以秘法仔细感知,便会发现,那光球核心处的一点“存在感”,比七年前要清晰了微不可察的一丝。那断断续续的意识波动,出现的频率也略有增加,虽然依旧微弱短暂,却不再像最初那般随时可能湮灭,而是多了一种顽强的韧性。
林清雪的状态也持续好转。她已能长时间保持清醒,虽然身体依旧虚弱,无法动用灵力,但思维清晰,记忆也在缓慢恢复,只是关于最终之战最核心的部分,以及苏辰化身焚天后的具体细节,依旧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每次试图深入回想,都会引发剧烈的头痛和神魂不稳。她更多时候,是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在曙光城内有限的区域活动,看着这座在她沉睡年间拔地而起的雄城,清冷的眼眸中时常闪过一丝恍惚。
雷罡的“战魂祖灵”影响范围更广,蛮族的发展势头良好,已成为八荒议会中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
一切,似乎都在平稳地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这一日。
正值午后,轮值“心焰园”的是一位天衍宗的阵法长老。他如往常一样,在阵法外围盘膝静坐,例行维护。
突然——
整个“心焰园”内所有的混沌心焰花,毫无征兆地同时停止了摇曳!
那永恒流转的温暖光辉,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每一片花瓣上。
紧接着,花海中央,那团沉寂了七年的混沌光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无比柔和、无比深邃,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的奥秘,瞬间照亮了整个地下秘殿!
光芒持续了大约三息时间,随即如同潮水般迅速内敛、收缩!
当光芒彻底敛去,花海重新开始缓缓摇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阵法长老却猛地站起身,瞳孔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花海中央。
那里,混沌光球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蜷缩着的、浑身赤裸的年轻男子身体。
他黑发披散,身形匀称而修长,肌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光泽,面容……正是苏辰!与七年前相比,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曾经的锐利与背负沉重时的郁结,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历经万古沧桑后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初生般的纯净与茫然。
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不再是虚无的光粒,不再是混沌的光团,而是重新拥有了……实实在在的肉身!
阵法长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强忍着立刻冲上前去的冲动,第一时间触发了最高级别的警报,同时以最温和的灵力远远地探查过去。
有体温!有心跳!有呼吸!虽然极其微弱平稳,仿佛还在深沉的睡眠中,但这确确实实是一具活生生的、充满了生命力的身体!
消息如同闪电般传开。
岳震、阳炎尊者、霜语大祭司、铁岩大师,乃至刚刚被推着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林清雪,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心焰园”外。
禁制开启一道缝隙,众人涌入。
当看到花海中悬浮的那具熟悉而又带着一丝陌生的身体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无与伦比的狂喜与激动涌上心头!
“苏辰……苏辰!”岳震声音颤抖,虎目含泪,想要上前,却被阳炎尊者一把拉住。
“等等!”阳炎尊者神色凝重,目光紧紧锁定着苏辰,“他刚刚重塑肉身,意识未必完全清醒,状态未明,不可贸然惊扰!”
众人这才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屏息凝神,远远地观察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花海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轻柔地托举着苏辰的身体,仿佛母亲守护着沉睡的婴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
苏辰那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后,在所有人紧张而期盼的注视下,他那双紧闭了七年之久的眼睛,缓缓地、带着一丝沉重与迷茫,睁了开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深处,不再是曾经燃烧的金色心焰,也不是与熵决战时那冰冷的暗红寂灭,更不是后来混沌光球时期的混沌色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纯净的黑色,只是在那纯净的底色之下,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空,深邃、浩瀚,却又充满了初临人世般的懵懂与……陌生。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缓缓地扫过周围的环境——那片摇曳的、散发着混沌光晕的奇异花海,那闪烁着柔和光芒的温养阵法,还有远处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正紧张地望着他的面孔。
他的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没有对自身处境的疑惑。
只有一种……仿佛沉睡了亿万年后醒来,面对一个完全陌生世界的……纯粹的茫然。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抬起手,却又无力地垂下。
嘴唇轻轻开合,发出了一丝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若游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
“这……是哪里?”
“你们……是谁?”
“我……又是谁?”
三个问题,如同三把冰冷的锥子,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狂喜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担忧与刺痛。
他苏醒了。
从永恒的沉寂中归来,重塑了肉身。
但似乎……他丢失了几乎所有。力量、记忆、乃至……他自己。
岳震看着苏辰那双纯净而茫然的眼眸,心中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阳炎尊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用尽可能温和、平稳的语气,缓缓说道:
“孩子,别怕。”
“这里是……家。”
“我们……是你的亲人。”
“而你……是苏辰。”
“苏……辰?”悬浮在花海中的青年,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依旧一片空白,仿佛在咀嚼着一个完全陌生的词汇。
苏醒,面对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英雄归来,却已非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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