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辰那道加派人手、全面监控的命令，像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大网，在苏晚晚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所在的这栋华丽别墅，变成了一个更加森严的囚笼。
接下来的两天，苏晚晚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精致的餐食准时送达，别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陆寒辰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她就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是一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的感觉。
她待在客厅时，会觉得落地窗外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后，似乎有视线掠过；她艰难地单脚跳着去厨房倒水时，会莫名地感到脊背发凉；甚至当她半夜因为脚踝疼痛或噩梦惊醒时，也会下意识地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这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坐立难安。
她尝试着再次拿起那个平板，点开微信，想给林薇发个消息，哪怕只是无关痛痒的问候。但当她输入文字时，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每一个字符都在被放大、被审视。最终，她一个字都没敢发出去，匆匆退出了应用。
那部平板，此刻在她手里，不再是通往外界的一丝缝隙，而是一个冰冷的、连接着监视者的告密器。
她被困住了。
真正地、彻底地困住了。
身体被困在这栋别墅里，言行被困在无形的监控下，连思想，似乎都因为这种极致的压抑而变得迟滞、混乱。
脚踝的扭伤在药物的作用下慢慢好转，肿胀消褪了不少，可以稍微受力了。但心里的伤，却在日复一日的猜忌、恐惧和孤立无援中，溃烂发炎，疼痛难忍。
她开始长时间地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那堵高大的、爬满枯萎藤蔓的围墙。阳光好的时候，墙上会投下铁艺栏杆扭曲的影子，像监狱的栅栏。她看着那些影子随着日头移动，从清晰到模糊，再到被夜色吞没，感觉自己的人生也如同这般，在希望与绝望的交替中，被慢慢耗尽。
陆寒辰一直没有露面。
他像是在用实际行动印证着他的怀疑——将她视为需要严加看管的“嫌疑人”，同时也用这种彻底的冷漠和疏离，在她心上划下更深、更冷的伤口。
偶尔，在深夜，苏晚晚会听到楼下传来极轻微的引擎声，或者书房门开合的细微响动。她知道他回来了，或者出去了。但他们之间，再无交流。
那道无形的墙，比任何实体墙壁都更加坚固，也更加令人绝望。
这天下午，苏晚晚觉得脚踝好了许多，尝试着不用踮脚，慢慢在客厅里走动。她需要活动，需要打破这种令人发疯的静止。
她走到书架前，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些精装烫金、却毫无生气的书籍。这些书更像是装饰品，与她格格不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一排书脊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质封面的相册上。
鬼使神差地，她将那本厚重的相册抽了出来。
相册的皮质已经有些磨损，边角泛白，与这栋别墅里崭新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她捧着相册，走到沙发前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封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些黑白或泛黄的彩色老照片。照片上的人她大多不认识，衣着打扮带着明显的年代感。这似乎是……陆家的家族相册？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手指带着一种隐秘的探究欲，一页页翻过去。
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页上。
那一页，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素雅的连衣裙，坐在一个画架前，侧着脸，目光温柔地落在画布上。她的容貌极美，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沉静和忧郁，眉眼间……与陆寒辰有几分神似。
是……他的母亲？
苏晚晚想起陆寒辰在山顶上提到过的，那个热爱画画、最终被病痛和家族束缚困住的母亲。
照片里的女人，笑容很浅，眼神却像蒙着一层薄雾，带着一种易碎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美好。苏晚晚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能透过时光，感受到那份被压抑的自由和无声的叹息。
她忽然有些明白，陆寒辰身上那种对失控的极端恐惧和对掌控的偏执，源自何处。他是不是害怕，自己在意的人，也会像他母亲一样，最终被某种力量带走，或者……凋零？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微微一颤。
她继续往后翻，在后面几页，她看到了年幼的陆寒辰。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参加各种宴会，或者站在威严的长辈身边。照片上的他，从小就是一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模样，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早熟和疏离。
几乎没有一张照片，是真正带着孩童般无忧无虑笑容的。
苏晚晚看着这些照片，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那个被束缚的母亲的同情，也有对那个从小就被迫戴上冰冷面具的男孩的……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好像，透过这些凝固的影像，窥见了他那厚重铠甲之下，一丝真实而沉重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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