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在傅瑾舟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后，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声响，只剩下两人交错起伏的呼吸，以及窗外愈发喧嚣的、属于傍晚的城市噪音。
苏晚背对着傅瑾舟，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脸深深埋在掌心，肩膀细微地耸动着。没有哭声，但那无声的颤抖，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傅瑾舟感到揪心。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需要空间整理那被他的话语搅得天翻地覆的情绪。
他没有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目光里充满了悔恨、爱怜，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等待。身体的虚弱和疲惫阵阵袭来，但他强撑着，不敢合眼，仿佛生怕一闭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暮色，病房里的光线也随之暗淡下来。苏晚终于停止了颤抖，她缓缓直起身，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脸颊。
傅瑾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依旧没有看他，只是走到床头，按响了呼叫铃。
护士很快进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点滴打完了，体温也量过了，还有别的事吗？”护士问道。
苏晚这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还需要住院观察吗？”
护士看了看傅瑾舟的病历记录和状态，回答道：“烧已经退了，生命体征平稳。如果傅先生自己感觉可以，办理出院回家静养也可以，但一定要注意休息，饮食清淡，按时吃药，避免劳累和情绪激动。”
“嗯。”苏晚低低应了一声，“那就办理出院吧。”
傅瑾舟的心猛地一沉。她要带他出院？是……要把他送回别墅，然后她自己离开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苏晚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时，将话咽了回去。他不能再逼迫她，不能再给她任何压力。
护士离开去准备出院手续。苏晚这才转过身，目光极快地扫过傅瑾舟，与他那紧张而期盼的视线一触即分。
“能自己走吗？”她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一个普通的病人。
傅瑾舟连忙点头，挣扎着想要下床证明自己：“可以。”
他动作有些急，加上身体确实虚弱，脚下微微一软，差点没站稳。
苏晚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胳膊。那触碰短暂而迅速，她一触即离，仿佛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但傅瑾舟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指尖传来的、微凉的体温和那一瞬间的支撑。
他的心，因为这不经意的触碰，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酸涩的暖流涌遍四肢百骸。
“小心点。”苏晚移开目光，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傅瑾舟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关切。
他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地站稳，跟在她身后，一步一趟地走出了病房。
周倩早已接到通知，等在医院门口，看到傅瑾舟在苏晚的陪同下（虽然是隔着一段距离）走出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憔悴，但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她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打开车门。
回去的路上，车厢内的气氛依旧凝滞。傅瑾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实则心神不宁，所有的感官都密切关注着身边苏晚的动静。苏晚则一直偏头看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侧影。
直到车子驶入别墅庭院，停下。
佣人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两人一同回来，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苏晚率先下车，没有等傅瑾舟，径直走进了别墅。
傅瑾舟看着她的背影，心底那点微弱的希望又开始摇曳。她没有立刻离开，是不是意味着……？
他深吸一口气，跟了进去。
别墅里灯火通明，晚餐已经准备好，摆放在餐厅。清淡的菜式，显然是特意为病人准备的。
苏晚站在餐厅门口，看着那桌菜，脚步顿了顿，然后转头对傅瑾舟说：“你先吃饭，吃完记得吃药。”
说完，她转身就准备上楼。
“你不吃吗？”傅瑾舟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急迫。
苏晚的脚步停住，没有回头：“我不饿。”
看着她又要离开，傅瑾舟心底的恐慌再次升起。他不能让她就这样回到那个冰冷的客房，让好不容易拉近的一点距离再次变得遥不可及。
“苏晚！”他叫住她，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主卧……我已经让人重新收拾过了。”
他顿了顿，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补充道：“你……能不能……还睡在那里？”
这句话问出口，傅瑾舟的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他从未如此卑微地请求过任何人，尤其是对她。但他顾不上了。他需要她的气息留在那个空间里，需要那种仿佛她还在身边的错觉，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苏晚的背影彻底僵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佣人们早已识趣地退下，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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