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晕在石壁上晃动着,把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像一群无声舞动的鬼魅。赵煜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腰肋的伤处随着呼吸一抽一抽地疼,但他顾不上这个了。他手里捧着母妃的日记册子,借着桌上那盏豆大的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辨认。
字迹是熟悉的簪花小楷,但墨色深浅不一,有些地方被水渍晕开,有些页面边缘焦黄卷曲,显然这册子经历过不少波折。记录的内容也确实如林姨所说,零散、跳跃,夹杂着许多只有母妃自己能懂的缩写和符号。
“乙酉年腊月,父皇咳疾加重,太医束手。周衡献‘寒玉髓’三粒,服之暂缓,然面色愈青,畏光惧声……”赵煜默念着这一段。先帝晚年的病症,和周衡献上的药有关?寒玉髓……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他继续往下翻。
“丙戌年春,暗查周衡其妹病案旧档,缺失关键三页。贿太医署老吏,言其妹临殁前周身浮现灰黑纹路,似活物游走,触之冰冷刺骨,七日而亡。症状……极类‘蚀’。”
母妃果然查到了周衡妹妹的死和蚀力有关。而且是用贿赂的手段,从太医署老吏嘴里挖出的真相。这风险极大,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赵煜的手指划过纸页,感觉到指尖下的粗糙和脆弱。他能想象母妃当年是如何在深宫之中,小心翼翼地进行着这些危险的调查,身边只有像林姨这样绝对忠诚的旧人。
又翻过几页,记录变得更加断续。
“影……非一人?”这句话旁边打了个问号,墨迹很新,似乎是后来加上去的。
“源初……门在……地底……亦在心中?”这句更加晦涩。
“三枢聚,固钥启,心镜照,星坠时,门扉开。然若以‘秽’代‘净’,以‘狂’代‘序’,则门开何处?所见何物?”这一段的字迹有些潦草,仿佛书写时心情激荡。
赵煜盯着“以秽代净,以狂代序”这几个字,心头泛起寒意。这似乎印证了文仲的猜测——周衡可能找到了某种取巧的、危险的方法,用被蚀力污染的东西替代纯净的星枢残片,用混乱疯狂替代稳定的秩序,来强行开启源初之门。如果真是这样,开启的会是什么?通往哪里的门?
他感到一阵烦躁,合上册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信息太多,太碎,像一堆散落的拼图,关键的部分却总是缺失。
旁边传来均匀细微的呼吸声。若卿蜷缩在角落里铺开的干草堆上,已经睡着了。她脸上还带着未擦净的灰尘,眉头微蹙,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不安稳。包袱被她紧紧搂在怀里,成了最踏实的依靠。
夜枭已经离开快两个时辰了,去探查工部侍郎府。文仲也去安排送信和联络胡四、陈擎。石室里只剩下他和若卿,还有桌上那盏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以及小间里那块幽光闪烁的枢七乙。
寂静和等待最是熬人。赵煜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倒数着距离星坠之夜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石室那扇厚重的木门外,传来极其轻微、有节奏的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是文仲回来了。
赵煜起身,忍痛走到门边,按照文仲之前交代的,先轻轻回叩了两下,然后才拉开门闩。
文仲闪身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外面的寒气,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他反手关好门,压低声音:“信送出去了。去军营和城东的人,也已经从通风口出发,天亮前应该能送到。”
“宫里那条线呢?”赵煜急切地问。
文仲点点头,又摇摇头:“吴太监答应帮忙,把玉符和密旨裹在药材包里带进去。但他只能送到御药房,再由他相熟的小太监找机会送到陛下寝宫。中间环节太多,能否安全送达,何时送达,都不好说。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吴太监说,陛下确实病着,已经两天没见外臣了,连几位阁老求见都被挡了。现在寝宫内外把守的都是羽林卫,由卫尉亲自指挥,气氛很不对。”
新帝被隔绝了?羽林卫把守……卫尉?赵煜记得新帝登基后,羽林卫卫尉好像是个叫高顺的,是跟随新帝多年的旧部,按理说应该可靠。但周衡如果连工部侍郎都能拉拢,羽林卫里会不会也有他的人?
“还有别的消息吗?”赵煜问。
文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卷,递给赵煜:“这是吴太监悄悄给我的,宫里私下流传的一些闲话,不知真假,殿下看看。”
赵煜展开纸卷,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陛下病起突然,呕黑血,畏寒,噩梦呓语,状类‘邪祟’。太医署束手,暗请白云观道士入宫行法,无效。有宫女夜闻陛下寝殿地下有异响,如鼠啮,如人泣,报之管事嬷嬷,反被斥责掌嘴。”
呕黑血?畏寒?噩梦?地下异响?
赵煜越看心越沉。这些症状……听起来怎么有点像蚀力侵蚀的早期表现?只是比王青那种猛烈爆发的形式更隐蔽、更缓慢。新帝也中了蚀力?什么时候?怎么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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