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云空洞的眼神，因为这个名字，终于有了一点点微弱的波动。
“我们从小就认识。”
吴珩像个老朋友一样，引导着话题。
“我查过你们的资料。”
“小学同校，初中同班，高中还是同桌。”
“你们俩，简直就是连体婴。”
方青云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小学的时候，我被人欺负。”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在摩擦。
“因为我长得瘦小，说话也细声细气的，他们都笑话我，叫我娘娘腔。”
“是胡业。”
“是他第一次站出来，把那几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生全都打跑了。”
“他当时对我说，方青云，以后你就是我罩的了。”
说到这里，方青云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近乎温柔的笑意。
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
“他就像个英雄。”
吴珩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大学也是一起上的。”
吴珩继续说。
“他为了你，放弃了更好的学校，选了跟你同一所大学，对吗？”
方青云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大学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吴珩话锋一转。
方青云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
“你因为性取向的问题，在宿舍楼里被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在你床铺上用马克笔写了很难听的话。”
“又是胡业。”
吴珩的语气，始终平稳。
“他当时直接冲到隔壁宿舍，揪着那个带头传谣言的家伙，差点把人打进医院。”
“学校要给他处分，他梗着脖子说，谁敢动方青云，他就跟谁没完。”
“那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你的全世界？”
方青云的呼吸，再一次变得粗重。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我……”
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你喜欢他。”
吴珩替他说了出来。
“但你不敢说。”
“你怕他会像那些人一样，也觉得你恶心。”
“所以你把这份感情，藏得很好。”
“好到连胡业自己，都一直以为你们只是最铁的‘好兄弟’。”
“铁到他大学毕业，拿到了直接保送研究生的名额，你都有办法让他放弃。”
方青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吴珩。
“你怎么会……”
“这很难猜吗？”
吴珩的嘴角，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冷意。
“你跟他说，兄弟，读研有什么意思，出来挣钱才是王道。”
“你跟他说，启创公司前景无限，我们一起去闯，将来肯定能出人头地。”
“你用你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兄弟情’，绑架了他。”
“你把他从那条他热爱的，原本可以走得很远很高的科研道路上，硬生生拽了下来。”
“拽到了你身边。”
“因为你害怕。”
“你怕他读了研，会认识更优秀的人，会有更广阔的天地，会离你越来越远。”
“你宁愿他跟你一起，在启创这种破地方耗着，拿着半死不活的工资。
也不愿意他去追寻自己的星辰大海。”
“方青云，你管这个叫爱？”
吴珩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不是的！”
方青云终于崩溃了，他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留在我身边！”
“我没想过要害他！”
“我只是太怕了！”
“怕什么？”吴珩追问。
“怕郭燕！”
方青云吼了出来。
“怕那个女人的出现！”
“胡业开始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她身上。
他会对着手机笑，会因为她一句话就高兴一整天。
也会因为她跟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就生闷气。”
“他不再关注我了。”
“我给他发消息，他半天才回。”
“我约他吃饭，他说要陪女朋友。”
“我算什么？我这么多年的陪伴，算什么？”
他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在发抖。
“所以，你就向他告白了。”
吴珩将故事拉回了案发当晚。
“你觉得他被郭燕伤透了心，正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你告诉他，郭燕根本不爱他，她跟公司的何强一直不清不楚。”
“你以为他会信你，会感激你，会投入你的怀抱。”
方青云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他不信我。”
方青云的声音，轻得像梦呓。
“他说我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竟然去污蔑郭燕。”
“他说我……”
他的嘴唇哆嗦着，那个词，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说你，恶心。”
吴珩冷酷地，再次重复了这个词。
方青云的眼神，彻底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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