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珩将手机揣回兜里，动作不疾不徐。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的男人。
“冯先生，你女儿的卧室是第一案发现场。”
“你住的是高档别墅区，安保严密，人员流动极少。”
“一个外人杀了人。”
“还能不惊动任何人找到工具，处理尸体。”
“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冯世安瘫在椅子上，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聚焦。
他看着吴珩，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猛地从椅子上滑坐到地上，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我认罪！”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是我！是我杀了我女儿！”
这突如其来的认罪，让一旁的苏婉仪都愣住了。
冯世安趴在地上，浑身颤抖，混浊的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
“那天晚上，我发现她又在房间里吸毒……”
“我冲进去骂她，让她把东西交出来！”
“她不肯！她还推我，骂我是个废物，说我没本事。”
“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我……我当时气疯了！”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疯狂。
“我这辈子活得就像个笑话！”
“公司一塌糊涂，欠了一屁股债！”
“自己还得了肺癌，中期！没几天好活了！”
“我一想到我死了，就没人管她。”
“她迟早会死在毒品上，还会把这个家彻底拖垮！”
“我……我当时就一个念头！”
“长痛不如短痛！”
“我随手抄起床头灯，就朝她砸了过去……”
“她倒在地上，头上全是血……”
“我……我就那么杀了她……”
冯世安的供述，听起来天衣无缝。
一个被现实逼入绝境，身患绝症的父亲。
在与吸毒女儿的争吵中情绪失控，最终酿成惨剧。
动机，过程，全都对得上。
他甚至主动交代了更深层的背景。
“我老婆……她就是被我逼死的。”
冯世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又夹杂着解脱的诡异神情。
“我们年轻的时候，感情很好。”
“后来我做了点小生意，有钱了，就……就在外面有了人。”
“她发现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瘦。”
“直到有一天，她从这栋别墅的楼顶，跳了下去。”
“就死在晚星和晨星面前。”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欠她们姐妹俩的。”
“所以我拼了命地赚钱，想补偿她们。”
“可我搞砸了。什么都搞砸了。”
“前段时间查出肺癌，我一点都不怕，我甚至觉得……畅快。”
“这是报应，是我该得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头撞着冰冷的地面。
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赎罪。
整个审讯室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哭嚎和忏悔。
苏婉仪紧紧攥着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听着冯世安的“罪己诏”，胸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终于，她忍不住了。
“冯世安！”
苏婉仪的声音充满了质问。
冯世安的哭声一顿，缓缓抬起头。
“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吗？”
面对这个问题，冯世安脸上的悲痛和忏悔，像是潮水般褪去。
他沉默了几秒，嘴角竟然扯出一抹冷漠的弧度。
“后悔？”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有什么好后悔的。”
“一个吸毒的废物，活着也是浪费家产。”
“她就是个无底洞！”
“就算我不杀她，她早晚也会把这个家最后一点钱都败光。”
“把她妹妹的前途也一起毁了！”
“我这是……为民除害。”
“轰！”
苏婉仪脑子里的一根弦，彻底断了。
“你混蛋！”
她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震得水杯都跳了起来。
她指着冯世安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为民除害？你也配说这四个字？”
“那是一条人命！是你亲生女儿的命！”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你还是人吗！”
面对苏婉仪的怒斥，冯世安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吴珩静静地看着冯世安的表演，从声泪俱下到冷酷无情。
一切都太顺了。
顺得就像是提前排练好的剧本。
一个父亲，无论对女儿有多失望。
在供述自己亲手杀死她的罪行时，都不该是这种反应。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恨。
反而是一种……急于被定罪的解脱感。
他在急什么？
吴珩的目光落在冯世安那双看似认命的眼睛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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