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因为吓,是因为它笑得太像我——那种“我又要坑人了”的坏笑,连嘴角上扬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可问题是,我现在根本没笑。
我正想回一句“因为我帅”,结果掌心那道裂口突然抽筋似的跳了三下,生死亡丹也跟着一抽一抽,像是有人拿根筷子在我丹田里搅螺蛳粉。
不对劲。
赢是赢了,可这阵法明明是“耗”,不是“生”。它怎么反倒越挣扎越凝实?还他妈长出我的脸来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裤兜里的果核,啃了一半的,边角还沾着点泥。这玩意儿陪了我八年,比大师兄送的毒蘑菇还亲。可现在,它在我指尖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我:别装了,你心里早知道这不是结束。
“……赢因假,败因真。”
腰间的断剑突然嗡了一声,烛九阴的蛇首缓缓抬起,青铜鳞片在幽光下泛着油渍般的光泽。它没倒着说话,反而正经得吓人,蛇信一吐,剑尖直指虚空。
咔——
一道裂痕凭空浮现,像被人用锈刀在空气上划了一道。青铜色的纹路从裂缝边缘蔓延开来,爬得慢,但稳,就跟老虫啃墙皮一个德行。
我咽了口唾沫。
这地方我认得。
万毒窟地脉图最底下,用朱砂画了个小圈,旁边批注四个字:“误入者疯”。我当年以为是吓唬外门弟子的,结果三师姐偷偷告诉我,那下面埋的不是毒,是“时间”。
现在这裂缝,长得跟图上一模一样。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问。
烛九阴不动,蛇眼盯着我,像在看一块熟透的西瓜。
“……上古禁地。”
我笑了:“你倒着说话的时候还挺可爱,这一正经,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没动。
不是怕,是算。
我楚昭然能活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天赋异禀”,是“能怂就怂,该装就装”。五岁在乱葬岗拼阵图,靠的是装死;十年假死骗遍全宗,靠的是演技;连刚才那场“产房阵法”,也是拿赵日天的傻话当引子,把佛劫影子当韭菜割。
可现在,这裂缝像张嘴,等着我跳进去说“来啊我全都知道”。
我怕的不是死。
是真相太烫,吞下去会把我的人设烧穿。
“你要是现在回头,还能继续当个草包。”烛九阴忽然说,声音平得像块板,“装傻,偷懒,啃果核,骗三师姐给你缝衣服。没人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用知道。”
我低头看了看手。
掌心血符还在,但颜色变了,从鲜红转成暗金,纹路像极了小时候在泥地里画的蛇爬痕。
“可你还是来了。”它说。
我没否认。
抬脚,往前一步。
脚尖刚碰上裂缝边缘,丹田猛地一热,生死亡丹像是被扔进了油锅,滋啦作响。我眼前一花,看见自己穿着金甲,手握长剑,一剑劈开天幕,血雨倾盆而下。
不是幻觉。
是记忆。
我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地,本能想摔个跟头掩饰,结果刚弯腰,体内老虫残念嗡地一震,一股暖流从胃底冲上来,稳住了神识。
好家伙,连死虫都比我清醒。
裂缝缓缓展开,像青铜门被推开。里面没有光,也没有暗,只有一片流动的灰,像是被人搅浑的砚台水。空气里飘着碎屑,有的像纸,有的像骨,还有的……像是被撕碎的符咒。
我走进去。
身后裂缝闭合,无声无息。
禁地中央,立着一座祭坛,不高,也就齐腰,表面布满蛇形刻痕,和我掌心的血符一模一样。祭坛上空无一物,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那儿,像夏天的蝉鸣,听不见,但知道它在。
“这儿就是……烛龙核心?”我问。
烛九阴没答。
它从断剑上滑下来,蛇身盘成一圈,像在布阵。然后,一片青铜鳞片缓缓剥落,啪嗒掉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它在褪皮。
我屏住呼吸。
蛇皮一片片脱落,露出底下金光流转的躯体。最后,整条蛇只剩下一具骨架,骨架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金色,布满裂纹,却生机勃勃。
“当年,”它开口,声音不再倒着来,也不再沙哑,反而像晨钟,“你为烛龙心,我为烛龙皮。”
我愣住。
“天道惧此平衡,遂斩你为二。一为‘执镜者’,一为‘契机’。你忘了,我没忘。”
我喉咙发干。
“所以……我不是人?”
“你是。”它说,“但你也是‘钥匙’。钥匙不需要知道自己能开什么门,只要在该转的时候转。”
我忽然笑出声:“所以你们一个个,都在等我‘转’?师父用我的血画阵,三师姐炼涅盘丹要我的泪,连你这老蛇,都赖在我破剑上不走——”
“因为你本就是心。”它打断我,“我只是皮。皮离心,不过废铁。”
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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