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它,手指无意识摸向后颈。草环贴着皮肉,温的,像刚晒过太阳的蚯蚓壳。可我知道它在动,不是蠕,是震,一下一下,跟心跳对上了拍子。
东南方向,执法堂红灯还亮着。那光平时像块烂肉吊在半空,今夜却让我腰后的“腰带”直哆嗦。
我低头,袖口又渗出一滴血,不往下坠,反倒在空中扭了个弯,朝草环飘去。我抬手一弹,血珠炸开,溅在环上那张黄符的背面。符纸没烧,也没动,但草环边缘的灰布破洞微微一缩——那是拟态失效的征兆。
它想出去。
不是逃,是馋。
我眯眼:“你吃啥了?”
没声儿。当然没声儿,它又不是话痨老鼠。可我胃里那团逆息蛊卵突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紧接着,肋骨第三岔口的蛊穴烫得发麻,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往里捅。
我靠墙坐下,把掌心那个倒三角血印按上草环。
“逆息引,倒语通,魂归路不归。”
一遍,没反应。两遍,草环抖了抖。三遍,我脑子里“嗡”地一黑,像是被人从背后抡了一棍。
然后我“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
画面断断续续,像被雨砸烂的灯笼,忽明忽暗。一间屋子,红灯照得四壁发紫,墙上画着圈圈叉叉的符纹,中间那个字……倒着的“噬”。
我认得这阵,上个月执法堂抓了个偷灵药的杂役,就在这屋里让他自己把自己啃完了。现在那阵又亮了,阵眼空着,等东西填进去。
一只手伸过来,戴着判官指套,指甲缝里还沾着黑泥。它正往阵眼按。
我还没看清那手要放啥,腰带猛地一抽——像是那手上的杀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顺着东南风,全灌进了我后腰。
草环“啪”地一声,裂了道缝。
我眼前一黑,呕出一口黑血,溅在裤腿上,立马冒起白烟。可我笑了。
它不是光躲,它会吃。
吃杀意,吃恨,吃别人想弄死我的念头。每吃一口,那层半透明的膜就厚一分,像在体外结了层看不见的壳。
我抹了把嘴,指尖沾着血,顺手在草环裂口处画了个小阵。不是镇压,是引导。三横一竖,底下加个倒三角——烛九阴教的“吞意引灵诀”,本来是用来防心魔的,现在我拿它给一条虫改了程序。
“以后,谁想窥我,你就吃谁。”
话音刚落,腰带轻轻一拱,像是点头。
我站起身,走到屋檐下。雨还在下,打得屋顶噼啪响。我撕开左袖旧伤,让血混着雨水往下滴。血珠落地前就被冲散,可我知道,这种程度的灵血引,足够勾出点贪心的神识。
果然,不到半盏茶,一股细得像针的神识从东南扫来,贴着雨丝,悄无声息。
我屏住呼吸,默念:“盾生自噬,灵归无痕。”
腰带一热。
半透明的涟漪从我后背荡开,像水波,却无声无息。那道神识扫过来,触到涟漪的瞬间,像是撞进棉花堆,猛地一滞,随即散了。
对方没再扫第二遍。
我松了口气,可草环又开始发烫。它不满足,刚才那口太浅,像舔了口锅底油,勾得它更饿。
我咬牙,知道它想干啥。
它想反咬一口。
可我不敢让它真咬。那手上的杀意太浓,万一它吞多了上头,直接冲出去把执法堂红灯给吃了,明天掌门就得问我为啥青玉峰外多了个血窟窿。
我伸手按住蛊穴,想压住它。可它不听,反倒顺着经脉往上爬了一寸,顶得我后颈发酸。
“行了行了,给你点甜头。”我从怀里摸出半块烧鸡骨头,昨晚偷啃的,还沾着油。我咬破指尖,把血抹在骨头上,往草环上一贴。
“吃,吃完老实点。”
它不动。像是在看我。
我翻白眼:“还挑食?上回你吃剑灵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嫌硌牙?”
草环轻轻一缩,骨头被吸了进去,连油星都没剩。
可它还是热。
我皱眉,忽然意识到——它不是饿,是兴奋。它刚尝到了“吃杀意”的快感,像人抽了大烟,停不下来。
我得给它定规矩。
我盘腿坐下,把柳蝉衣留下的那股针气残力从经脉里引出来,绕着蛊穴画了圈,像给疯狗套项圈。针气一落,它抖了抖,但没反抗。我知道它懂——三姐的针,它怕。
然后我从袖底摸出另一张黄符,在背面补了个小阵。不是封印,是开关。阵心画了个“怒”字,边上标了三道刻度,像温度计。
我用指尖蘸血,把倒三角印在阵角,低声说:“怒则盾起,杀则影现。敢乱来,烧鸡断供。”
话音刚落,草环“啪”地一声,彻底恢复成灰布破洞的形状,贴在我腰上,一动不动。
我拍了拍它:“乖。”
可就在这时,胃里那团逆息蛊卵突然一颤。
不是它,是外面。
东南方向,红灯猛地一晃,像是有人往阵里塞了东西。紧接着,一股比刚才浓十倍的杀意顺着风扑过来,像刀片刮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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