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腰带上的噬灵蚓皇猛地绷直，整个毒阵嗡了一声，像是被人从外面撞了一下。
那些尸体不动了。
不是停，是彻底僵住，连飘在空中的灰尘都凝在半道。
花倾城还在念。
可她的脸……开始变。
皮肤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脸颊凹下去又鼓起来，额头凸起一块又平复。她的五官在重组，像是被人用橡皮泥重新捏过。
我瞳孔一缩。
这不是幻术。
这是**记忆反噬**。
她脑子里装的那些“真实”，和我塞进去的“虚假”，正在打架。两种记忆互相撕扯，硬生生要把她的头颅撑爆。
她嘴角突然咧开，笑得诡异。
下一秒又哭出来。
眼泪混着鼻血往下流，可她还在念童谣，一字不差。
“千纸鹤……飞不过沧海……带不走……我的爱……”
她猛地睁开眼。
瞳孔已经涣散，可目光却死死钉在我脸上。
“楚昭然。”她声音变了，像是好几个人在同时说话，“你说……如果我从来没认识过你，会不会……活得久一点？”
我没说话。
风刮过来，带着血腥和焦臭。
她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然后，她开始折纸。
没有纸。
她撕下自己衣角的一块布，用牙咬住，一手拉一手折，动作笨拙却执着。折到第三下，手指一滑，布条掉在地上，被毒风吹走。
她没捡。
她又撕了一块。
再折。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第十次，她终于折出一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
她把它放在掌心，轻轻吹了口气。
鹤没飞。
她也不意外，只是把它放在身前的地面上。
然后，继续撕，继续折。
一只，两只，三只……
每折一只，她呼吸就弱一分。
每放一只，她眼神就暗一寸。
我站在原地，没动。
毒阵还在转，蛊群还在飞，十七具尸体像石雕一样围着她，风把她的头发吹得贴在脸上，像一张湿透的面具。
她折到第二十八只时，手突然停了。
头一点，整个人往前栽。
双膝重重磕在焦土上。
发出一声闷响。
她撑着没倒，双手按地，指节泛白。肩膀剧烈起伏，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破风箱在抽最后一口气。
头顶那两条藤蔓，终于撑不住了。
先是左边那条，从中间裂开，化作灰烬飘散。
接着是右边。
寸寸断裂，像烧尽的香。
她抬起头。
脸上全是汗和血的混合物，眼睛却清亮得吓人。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没出声。
但我读懂了。
她在问：**值得吗？**
我没回答。
风吹起我破旧的灰袍，腰带上噬灵蚓皇微微蠕动，护山结界仍在运转。
她终于坐了下去，背靠着一具腐尸，像是累极了的孩子。
手里还攥着半张没折完的布。
风一吹，那只刚折好的千纸鹤，晃了晃，翻了个身，翅膀朝上，像具小小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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