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心全是汗,黏在断剑柄上,那层辣椒粉被体温一蒸,辣味直往鼻子里钻。我忍着没甩手,反倒把指头抠得更深了些,像是疼得抽筋似的抖着。其实是在等——等南坡那股气流转到最松的那道缝。
刚才蚀魂瘴炸开那一瞬,我听见老蚯蚓在我后腰拧了三圈。它高兴,我也高兴,可高兴不过三息,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地脉震得不太对。
不是人踩的节奏,也不是毒雾扩散的波动,而是一种……嗡。像有人拿根铁丝在你脑门上刮,一下一下,顺着骨头往里钻。
我知道那是啥。
神兵出鞘了。
魔道那帮人手里有件破烂玩意儿,据说是从上古战场挖出来的,专门认阵法灵根。平时跟烧火棍似的,可一旦附近有高阶阵纹激活,它就能感应到,指得比狗鼻子还准。
现在,它醒了。
我没抬头,但耳朵贴着地,听得一清二楚——那边脚步声乱了,原本是往前冲的“咚咚咚”,现在变成了“唰啦、停,唰啦、停”,明显有人在调方向。
完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笑出来。不是怕的,是觉得这事儿太巧了。我刚把噬灵蚓皇幼体推出去,它还没钻进地道呢,那边神兵就转了向,直愣愣指向我埋主阵眼的裂岩。
那块石头,是我昨儿半夜用三十七种蛊血混着尿画的符基,底下压着九百九十九只沉睡蛊虫。要是被他们一脚踩碎,别说反杀,连拖时间都做不到。
我指尖在地上划了三道短痕,指甲翻了,血混着泥,看着像抽搐时抓的。这是给柳蝉衣的信号:一级变阵,准备收网。
她要是还在毒草园守着,应该能感觉到脚下蛊纹发烫。她脾气爆,可办事稳,从不出错。上次我让她假装中毒倒地,她真把自己扎得满脸血,连呼吸都停了半刻,吓得扫地僧空寂当场就要给她超度。
我正想着,忽然觉得右肩一沉。
不是人压的,是空气变了。
那股子嗡嗡声更近了,像苍蝇绕着耳朵飞,越来越密。我敢打赌,那神兵现在正指着我这边,说不定连我袖子里藏的蛊砂都照出来了。
高台上墨无涯还没动,但他那支判官笔悬在半空,笔尖微微颤着,像是在等什么。
我知道他在等确认。
这种人,表面笑嘻嘻,其实比谁都怕输。他得亲眼看见阵法痕迹冒光,才会下令强攻。不然,万一又是我搞的鬼脸幻象,他面子挂不住不说,手下也得怀疑他是不是被个外门弟子耍着玩。
所以他还站着。
所以我还得躺着。
我猛地翻身,捂住肚子滚了半圈,嘴里哼哼两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猫挠过。这一下不光是演,还真有点疼——腰侧旧伤裂了,热乎乎的血顺着裤管往下淌。
可就这么一滚,我把藏在腰带里的噬灵蚓皇幼体轻轻推出了三尺远。
那小东西通体透明,长得跟蚯蚓似的,但它能在土里游,比鱼还快。它顺着我早年埋下的万蛊母丝地道,悄无声息地往裂岩方向钻去了。
只要它到那儿,哪怕阵眼被踩,也能撑住三息,给我留个翻盘的机会。
我喘了口气,咬破嘴唇,一口混着蛊卵的血吞下去。喉咙顿时火辣辣的,像是咽了块烧红的炭。
然后我开始敲。
不是用手,是用脚跟。
焦土硬得像铁板,但我脚跟一下一下磕上去,发出极轻的“笃、笃、笃”。这是我和柳蝉衣定的摩语节拍,外人听不出名堂,可她要是正在炼毒,一定能从鼎底震动里分辨出来。
七丈停,五丈绕,三丈焚。
意思是:敌军七丈内别轻举妄动,五丈时分路包抄,三丈内直接引爆边缘蛊巢,烧断他们的路。
说完这串暗号,我嗓子眼一紧,猛地咳出一口黑血。
不是装的,是真的撑得有点狠了。蛊血混着内伤,吐出来的时候带着点碎肉渣,腥得我自己都想吐。
我把脸埋进尘土,闭眼,呼吸放得极慢,一下,一下,像是随时会断。
假死第三式。
这招我练过三十七回,回回管用。有一回执法堂来查我偷藏《毒经》,我当场口吐白沫倒地,心跳停了足足一刻钟,连脉搏检测符都显示“已殁”。结果他们刚把我抬上尸架,我就爬起来顺走了判官大人的玉佩。
现在,我又用上了。
我闭着眼,耳朵却竖着。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铠甲摩擦的刺啦声。有人在吼:“阵眼就在前面!”“神兵指得清清楚楚!”“踏平它!”
我数着步子。
十,九,八……
七丈到了。
没人停。
我心头一紧。
六丈。
还是没人按我说的节奏走。
妈的,这群人是不是聋了?
五丈。
我几乎要睁眼了。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轰”地一声闷响。
不是爆炸,是风变了。
一股腐骨腥风从南坡深处卷起,夹着黑雾和碎肉渣,像一堵墙似的拍过去。冲在最前的七八个魔修当场被掀翻,一个倒霉蛋脸朝下栽进毒雾里,脑袋刚沾地,头皮就开始冒泡,滋滋作响,转眼就烂穿了颅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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