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烛九阴那两个字的时候,嘴里正含着一口血。
不是新流的,是之前咬破舌尖存着的。这习惯跟我娘学的——她当年在乱葬岗啃人骨头,总说“血要省着点吐,不然打架没力气”。
现在这口血泡得有点久,腥里带酸,像是放馊了的梅子汤。但我没咽,也没吐,就让它在舌根底下温着。因为我知道,下一秒就得用。
高台上墨无涯还在笑,嘴角翘得跟贴上去似的。他眼睛没动,可那支判官笔已经悬在半空,笔尖微微颤,像条闻到腥味的蛇。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
等一个破绽。
可他不知道,真正的破绽从来不是阵法松动,而是人心急了。
虎头盔那只脚,终于完全踩进了灰烟圈。
鞋底一沉,地面那层薄雾立刻翻涌起来,像锅煮沸的药渣。他往前一踏,右腿膝盖刚弯,我就知道——成了。
就是现在。
我舌尖一顶,把那口陈血猛地喷在掌心。血雾散开时带着股铁锈混着烂桃子的味儿,但我顾不上嫌弃。五指迅速收拢,掐出一道逆旋蛊纹,指甲刮过泥地,“嗤”地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撕了张旧符纸。
这道纹路不起眼,歪歪扭扭的,跟小孩涂鸦差不多。可它一成,我脑门后头那根筋就轻轻跳了一下。
三百六十只噬灵蛊,醒了。
它们不叫,也不闹,从地底钻出来的时候安静得像雨后的蚯蚓。黑乎乎的小身子贴着焦土滑行,专挑魔修的脚踝缝往里钻。速度快的,已经顺着靴筒爬到了小腿肚;慢的也咬住了裤脚,一口下去,线头都崩飞了。
第一个反应的是虎头盔。
他本来还昂着头准备邀功,突然“呃”了一声,脖子一僵,眼球往上翻。不是装的,是真的控制不住。他想抬手去抓腿,结果胳膊刚举到一半,整条手臂就跟抽了筋似的缩回去,拳头砸在自己脸上都没察觉。
紧接着,他膝盖一软,跪了。
不是跪天跪地,是被体内的蛊虫硬生生拽下去的。他张嘴想喊,可喉咙里只挤出半声“啊”,下半截音直接卡在气管里,像是被人拿布塞住了。
第二个倒的是那个拎锤子的瘸腿壮汉。
他比虎头盔警觉得早,大概觉出脚底不对劲,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可退晚了。他左脚刚离地,右脚踝上的皮肉突然塌陷一块,像是里头的血肉全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他低头一看,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
然后他就疯了似的甩腿,拿锤子砸自己小腿,一边砸一边吼:“什么东西!滚出来!”
可惜,噬灵蛊不吃这套。
你越动,它吸得越狠。你越喊,它钻得越深。
第三个人刚拔刀,手腕一麻,刀掉了。第四个人想扶他,手搭上去才发现对方皮肤冰得像井底石头。第五个干脆转身就跑,可跑出三步,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囊,“噗”地趴在地上,再没动静。
短短几息,裂岩边上躺倒一片。
没人再往前冲了。活着的都在后退,可退得越远,脸上越慌。因为他们发现,不管跑多快,只要踩过那片灰烟圈,脚底就开始发凉,接着就是抽筋、冒冷汗、眼前发黑。
有个人实在扛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嚎:“我的灵力……没了!全没了!”
这话一出,全场炸了。
魔修最怕什么?不是死,是修为被废。一身本事练了几十年,结果一脚踩进去,丹田空得跟晒干的葫芦瓢一样,谁能不疯?
我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泥,听得分明。
有人开始骂娘,有人说中计了,还有人哆嗦着喊“快撤”。但更多的人,是沉默。那种知道自己已经被掏空的沉默,比惨叫还瘆人。
高台上的墨无涯,终于变了脸色。
他那只一直稳稳握着判官笔的手,指节“咔”地一响,像是捏碎了什么。
但他没动。
不是不敢动,是不能动。
他知道,我现在就在等他动手。
只要他一出手,不管是破阵还是救人,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和手段。而我,就能顺着他留下的痕迹,反向种蛊。
所以我继续趴着,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手指却在泥地里轻轻敲了两下——短,长。这是给噬灵蚓皇幼体的信号:加压,别让他们缓过来。
地底传来一阵极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收紧。
下一瞬,整片裂岩区域的地面猛地一颤。
三百六十一道血线从地下冲天而起,每一道都细得像发丝,却直挺挺地连着一只噬灵蛊和阵基节点。它们在空中交织成网,红得发亮,像是谁拿朱砂画了张捕鸟的大网。
阵法,彻底激活了。
灵力抽取的速度一下子翻了倍。那些还没倒下的魔修,当场就开始脱水。脸上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下去,眼窝深得能塞进一颗核桃。有个年轻弟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发现皮肤正一点点变灰,像是被火燎过的纸。
“救我……”他伸手想去抓前面的人,结果指尖刚碰到对方肩膀,那人就像沙堆一样散了架,哗啦倒地,只剩一层空皮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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