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看了一眼怀中的姜白,即将晕厥的大脑又挣扎着清醒过来。
他们现在位于废弃的城南实验室,地下负一层。按照设计图纸上的标记,这条附近应该是有一个设备间的。
黑烟滚滚,阻挡了大部分的视野。
江未只能沿着炙热的墙壁摸索起来。
姜白不明白江未在干什么。但是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墙壁上摸索起来。
事实证明,江未的判断是对的。
他摸到了一扇小门。
江未调整了姿势,护住了姜白的头。然后他侧过身去,猛地撞开了那扇小门。
就这样,他抱着姜白,连滚带爬地摔进了这个房间里。
还不等从地上爬起来,江未迅速反手将门板合上,用背部死死抵住。
确保了火暂时不会烧进来之后,他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起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狭窄的通风管道。
他们暂时安全了。
但,他们也被困住了。
江未暂时没有了力气,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他就这样瘫在地上,小声地喊着:“白白?白白?你怎么样了?”
姜白正用手肘撑着,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听到江未的声音,她往旁边摸索了一下,意外抓住了江未的腿。
掌心触及到了一片不正常的湿润感。
有些发粘,似乎也是血。
姜白担心他腿也受伤了,却在那里强撑着不肯说。于是她慌忙沿着裤腿一寸寸地向上摸去。
才摸了没两下,江未忽然扭捏地屈起了腿,结结巴巴道:“白,白白,晚点再考核吧......”
考核?什么考核?
姜白愣了两秒,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一下,考核?!
姜白的脸跟外面的火一样,呼啦一下就烧起来了。
“想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正经一点!
姜白真想踹他一脚,又怕真把他踹归西了。
她憋了口闷气,双手紧紧抓住他小腿的裤管,开始一点一点地,将他往房间里拖拽。
江未蠕动了一下,还想要去抵住门,却被姜白狠狠瞪了一眼。
“火马上烧过来了,门上温度那么高。你想变成铁板烧么。”
姜白将他一直至拖到房间最里面的角落,才松开手。
她一把扯开江未的衬衫,撕成一条一条的,想要替他包扎。
其实没关系的。江未想说。
但他一张嘴,喉咙里“咕噜咕噜”地漫上来一阵血沫,眼看着就要从嘴角溢出来。
他只好闭上嘴,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连带着那些血沫都尽数吞了回去。
他一时没有再开口说话。
姜白低垂着头,正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着伤口。
但很快,她自己就发现了,包扎什么的,只是徒劳。
那些灰扑扑的布条根本就无法阻止血的流失。
那些粘稠的血从伤口中爬出,穿过布条,最后又从姜白的指缝间逃走。
姜白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她生怕眼泪会就此落下来。
她脱下来自己的外套,撕扯了更多的想要去和那伤口抗争。
江未不忍心见到她哭,奈何一点力气也无,没办法伸了手去抱她。
他也顾不得喉咙中的血沫了,像哄孩子似的安抚道:“我没事,白白,没事的。”
姜白没作声,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静默了半晌后,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把脸轻轻埋在江未颈间。
一滴泪擦着姜白的脸颊滑落,带来了一点微弱的凉意。
姜白以为那是自己的泪,慌忙想要拭去。
她一偏头,却恰巧对上了江未的眼睛。
那是江未的眼泪。
他在哭。
这是姜白第一次见到他哭。
他的脸上脏极了,黑灰与暗红交织着,铺满了他的整张脸。随便挑个桥洞一躺,扮演流浪汉都不违和。
唯独他的眼睛还亮着。像是一瓣盛了水的桃花瓣,泛起一点浅色的光。
水是柔软的,花瓣也是柔软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只要看着他,姜白就觉得死亡的恐惧也变成了软绵绵的一堆。
虽然依旧压得人心里难受,却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生死关头,她忽然就有了闲情逸致,轻点了点江未的眼角。
那桃花瓣微微颤了两颤,滚下一行泪来。
“对不起,白白。”江未固执地要去拉她的手,“很痛吧。”
姜白的小臂先前被刀割了,然后又被火烧了。没了衣袖的遮掩,露出里面焦黑泛红的皮肉来。
又因为拖着身子在地上爬,沙砾和灰尘都嵌进了那裸露的肉里。血珠正混着组织液渗出不停地往外冒。
姜白轻轻地抽回了手,没肯让江未仔细看。
江未也就顺从松开了。
转而,他又吃力地将手举得更高了些,想去摸摸姜白的头发。
姜白低下头去,勾起一缕还没被烧到的头发,放在他的手掌底下。
“你没有对不起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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