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很久，久到周芷宁以为他会就这样站到地老天荒。
终于，他动了。
他没有毁掉画，而是猛地转过身！
周芷宁吓得立刻紧紧闭眼，但已经晚了，她对上了他转过来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赤红，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癫狂的暴戾、被彻底侵犯底线的震怒，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仿佛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赤裸裸的痛楚和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又像是要透过她的皮囊，看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竟敢如此践踏他内心最不堪的禁区！
“你、很、好。”
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扭曲，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在周芷宁的心上。
他不再看她，猛地抬手，似乎想将那幅画连同画架一起掀翻，但手臂挥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显然在进行着极其艰难而痛苦的内在搏斗。
最终，他没有碰那幅画。
他只是用那双赤红的、充满了毁灭欲的眼睛，最后剐了周芷宁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无法承受——有滔天的怒火，有被背叛的痛楚，有想要将她撕碎的疯狂，甚至……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
然后，他猛地转身，像一头受伤的、濒临失控的猛兽，脚步有些踉跄地、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医疗室！
“砰——！”
房门被他用巨大的力量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房间似乎都随之颤动了一下。
周芷宁被那巨响震得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那幅依旧立在原地、充满了挑衅意味的画。
祁夜……走了？
他就这样……走了？
没有惩罚，没有暴力，甚至没有一句完整的斥责。
他只是……失控了。在她精心设计的“作品”面前，他那永远完美的掌控面具，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裂痕，甚至到了需要“逃离”来维持最后体面的地步。
周芷宁呆呆地躺在床上，心脏依旧在狂跳，但一种奇异的感觉，却缓缓取代了之前的恐惧。
她做到了。
她真的触碰到了他坚冰之下的核心，看到了他失控的样子，甚至……似乎窥见了他那强大表象下，一丝真实的、与她相似的痛苦。
这种感觉，没有带来预想中的快意，反而让她感到一阵冰冷的空虚和……一丝莫名的恐慌。
她好像……打开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潘多拉魔盒。
门外，隐约传来了阿香惊慌失措的低呼和陈医生急促的询问声，似乎祁夜离开时的状态极其糟糕。
周芷宁缓缓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枕头。
报复的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赢了这一局。
但接下来呢？
一个失控的祁夜，
会比那个冷静掌控一切的祁夜，
更可怕吗？
**（第二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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