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很快驶离了市区，朝着盘山公路的方向疾驰。山路蜿蜒，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祁夜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在每一个弯道都玩着惊险的漂移，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尾在悬崖边缘惊险地甩过，带起细小的碎石滚落深渊。
周芷宁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无声的恐惧。她紧紧闭上双眼，不敢再看窗外那令人眩晕的景色。失重感一次次袭来，胃里翻江倒海。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连同这辆疯狂的跑车一起，冲出护栏，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死亡的气息，如此接近。
然而，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中，一种奇异的感觉却悄然滋生。那被压抑了太久的、近乎麻木的情绪，在这生死一线的刺激下，竟然被强行激活了。愤怒，不甘，委屈，绝望……所有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随着这疯狂的速度，一起被释放出来。
她不再尖叫，只是死死咬着下唇，承受着这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冲击。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被急速的风瞬间吹干。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个近乎三百六十度的急转弯后，祁夜猛地踩下刹车，伴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跑车在一个偏僻的、位于山顶的观景平台边缘险险停住。车头几乎已经悬空，下方是城市璀璨却遥远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河。
引擎熄火，世界骤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周芷宁瘫软在座椅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手脚冰凉，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缓缓睁开眼，看向驾驶座上的祁夜。
他也靠在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遮住了部分眉眼。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前方那片遥远的、不属于他们的璀璨灯火。紧绷的侧脸线条，在远处微弱的光线下，似乎柔和了一丝，泄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甚至是茫然。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与刚才的疯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未散的恐惧和那种奇异的宣泄感，让周芷宁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祁夜的侧影，这个刚刚带着她在死亡边缘游走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孤独？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良久，祁夜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飙车后的沙哑，和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疲惫，打破了沉默：
“现在，还觉得活着……没有一点意思吗？”
他的问题，没有看向她，依旧望着远方。语气很平淡，却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周芷宁的心上。
周芷宁愣住了。她忽然明白了。这场疯狂的飙车，不仅仅是他发泄怒火的方式，更是他用他偏执而极端的方法，在向她证明着什么。证明心跳的存在，证明恐惧也是一种鲜活的感觉，证明在濒临死亡的瞬间，身体本能地对“生”的渴望。
他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将她从那种心死的麻木和绝望中，强行拉扯了出来。
她的心脏，此刻还在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剧烈地跳动着。是的，她还活着。清晰地，痛苦地，却也……真实地活着。
周芷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祁夜，看着他隐藏在昏暗光线下的、晦涩难明的侧脸。
就在她心绪无比复杂，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个极端的问题时，祁夜却忽然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向她。那眼神不再冰冷，也不再充满暴戾，而是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深沉的情绪，像是一片暗流汹涌的海。
他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了她眼角残留的、未被风干的泪痕。
这个突如其来的、与他之前所有行为都格格不入的温柔动作，让周芷宁浑身一僵，彻底愣在当场。
他……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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