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留下的那句“印象深刻”，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周芷宁在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里，饱受煎熬。恐惧像无数细密的冰针，无孔不入地刺入她的四肢百骸。她无法想象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更公开的羞辱？是更严酷的囚禁？还是某种她无法承受的、摧毁意志的惩罚？
那个仓促的、带着试探意味的吻，以及他随之而来的激烈回应和冰冷的宣判，像一场短暂而剧烈的风暴，将她心中刚刚萌生的一点危险嫩芽彻底摧折，只留下一片更加荒芜和冰冷的废墟。她蜷缩在床角，紧紧攥着那枚藏在睡衣口袋里的、冰冷的黑色芯片，仿佛它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与现实连接的实体。
她后悔了。后悔那愚蠢的试探，后悔那一瞬间的沉溺和动摇。她应该牢牢记住自已的身份，记住这金丝笼的冰冷栅栏，而不是去奢望那囚禁者心中可能存在的一丝暖意。
第二天清晨，天色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映衬着她晦暗的心境。周芷宁机械地换上了王岩送来的外出衣物——一套款式简单、面料却极其舒适的米白色休闲装。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被动地接受安排。
当她走出卧室，看到等在外面的祁夜时，心脏不由自主地缩紧。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身形挺拔，气场冷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昨夜那个在她唇上留下灼热印记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走吧。”他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率先转身向楼下走去。
周芷宁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感觉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向断头台。雨水敲打着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车厢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车子没有驶向繁华的市区，也没有开往那个令人压抑的祁家老宅，而是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周围的景色越来越偏僻，绿意渐浓，雨幕中的山峦显得朦胧而寂静。
周芷宁的心越来越沉。他到底要带她去哪里？这荒山野岭……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脑海，让她瞬间手脚冰凉。
就在她的恐惧达到顶点时，车子在一个僻静的、位于半山腰的观景平台停了下来。平台边缘设有护栏，下方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山谷。
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祁夜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却没有打伞。冰冷的雨丝瞬间沾染了他的头发和大衣肩头。
他走到护栏边，背对着她，望着下方被云雾吞噬的深渊，身影在灰蒙蒙的天色和缭绕的雾气中，显得格外孤峭而……莫测。
“下车。”他没有回头，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周芷宁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他带她来这里……是想干什么？难道……
她颤抖着手，推开车门，冰冷的雨丝夹杂着山风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那个站在悬崖边的男人。
每靠近一步，心脏的撞击就更猛烈一分。她甚至能听到山谷深处传来的、模糊的风声，如同某种不详的召唤。
就在她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雨水泥土气息的冷冽时，祁夜忽然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雨幕中，却仿佛燃着两簇幽暗的火焰，牢牢地锁住了她苍白而惊恐的脸。
“害怕吗？”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
周芷宁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回答，只是用充满戒备和恐惧的眼神瞪着他。
祁夜朝她走近一步，目光扫过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写满了“你要做什么”的眼睛上。
“我曾经站在比这里更高的地方，”他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目光越过她的肩膀，仿佛看向了遥远的过去，“看着下面。觉得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周芷宁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他……他也曾……
“但是我没有。”祁夜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她无法解读，“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就算用最极端的方式，也摆脱不掉。比如……命运。比如……”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执念。”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他的眼神在那一刻，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
“周芷宁，”他叫她的全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带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力量，“我可以给你承诺。”
承诺？周芷宁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种情境下，他说的“承诺”会是什么？
“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关着你。”祁夜继续说道，他的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你可以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可以继续你的‘治疗’，甚至可以……在监管下，接触一些外界的信息。”
周芷宁彻底呆住了。这……这就是他所谓的“印象深刻”？不是惩罚，而是……让步？是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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