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过那种感觉。在妈妈去世后，在李轩背叛后……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不可信的，都是危险的。我把自己封闭起来，觉得只有这样才安全。只是……我用的是伤害自己的方式，而你……用的是控制别人的方式。我们……好像都在用错误的方法，对抗心里的害怕和绝望。”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两人之间看似截然不同、实则内核相似的痛苦模式。祁夜震动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去理解过他们的关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强大的拯救者（虽然方式错误），而她是脆弱的被拯救者。可现在，她告诉他，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伤痕的不同表现。
“你说你爱我十年……”周芷宁的泪水再次涌出，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一些，“可这样的爱……太沉重了。带着那么多的遗憾，那么多的痛苦，还有……那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过去。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得起。”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回应他关于“爱”的告白。不是接受，也不是拒绝，而是坦诚她的无措和恐惧。
祁夜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宁宁，我不要你承受。那些是我的过去，我的错误，我的包袱。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背负，而是……而是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全部的我。好的，坏的，光明的，阴暗的，完整的我。”
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恳切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至于爱……你可以不接受。可以害怕，可以犹豫，甚至可以永远不接受。那是你的权利。我犯下的错，对你的伤害，可能需要我用一辈子去弥补，去证明。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或者……爱我。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学习怎么正确地去爱你的机会。不是控制，不是占有，而是……像现在这样，倾听你，陪着你，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我能给的一切支持。如果你永远不需要，我也可以……只是远远地守着你，确保你平安。”
这是他最卑微，也最真诚的祈求。放下了所有掌控的欲望，只求一个“机会”和“守护”的资格。
周芷宁看着他，看着这个向来高傲强势的男人，此刻如此低姿态地、近乎虔诚地跪在她面前，祈求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她心中那堵坚冰筑成的墙，似乎又融化了一小块。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声音疲惫，“我需要时间……很多时间。去消化这一切，去……重新认识你，也重新认识我自己。”
“好。”祁夜毫不犹豫地点头，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我们有很多时间。你不需要现在就决定任何事。我们可以慢慢来，一天，一个月，一年，一辈子……都可以。按照你觉得舒服的节奏来。”
他不再催促，不再施加压力，只是给予最广阔的空间和最耐心的等待。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已经与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死寂截然不同。一种微妙的、带着伤痛却也开始尝试沟通和理解的气流，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
就在这时，祁夜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嗡嗡震动。不是来电，是一条加密信息。
祁夜眉头微蹙，瞥了一眼。信息内容很短，只有几个字，却让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冰冷，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
周芷宁注意到了他瞬间的神色变化，心也跟着一紧：“怎么了？”
祁夜看着她担忧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坦诚一部分，但模糊了最危险的内容：“是关于……医疗费调查那条线的。有点新进展，可能……比之前想的更复杂一些。涉及到一些……陈年旧怨。”
他没有具体说，但周芷宁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凝重。她想起了那张汇款单，想起了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想起了祁夜提到的“祁家内部”。
“很……危险吗？”她轻声问。
祁夜看着她苍白的脸，不想再增加她的负担，但也不愿完全欺骗她。他伸出手，这一次，极其缓慢而克制地，轻轻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没有用力，只是轻轻贴着。
“我会处理好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这些事情，交给我。我保证，不会再让任何过去的阴影，伤害到你。”
他的承诺很重。周芷宁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一点点暖意，那颗惶惑不安的心，似乎真的找到了一丝微弱的、可以暂时依靠的支点。
窗外，天边那抹灰白渐渐扩散，染上了淡淡的金边。黎明，真的要来了。
长夜将尽，最深沉黑暗的时刻似乎正在过去。但祁夜心中清楚，随着医疗费调查的深入，随着某些“陈年旧怨”被触及，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而他必须在她看见之前，为她挡住所有可能袭来的狂风暴雨。
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松开，站起身。
“天快亮了，去休息一会儿吧。”他柔声说，“我让阿香给你热杯牛奶。”
周芷宁看着他高大的身影立在渐亮的晨光中，点了点头，第一次，没有拒绝他的安排。
然而，就在她转身上楼的瞬间，祁夜口袋里的另一部极少使用的加密手机，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特定频率的震动。只有最紧急的情况，才会触发这个频率。
祁夜背对着她，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尽，眼神锐利如刀。
风暴，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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