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寂的、仿佛连时间都已冻结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如同暴风雨眼中短暂的平和，其下酝酿的是更加狂暴的能量。沈清澜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瘫坐在地，那蚀骨的心碎与滔天的恨意并未将她吞噬，反而像两极碰撞，在她内心深处炸开了一片绝对冰冷的**真空**。
情感被强行抽离，剧烈的痛苦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冰封。此刻主导她身体的，不再是那个为姐姐之死悲恸欲绝的妹妹，而是那个曾在国际情报界的阴影中游走、代号“J”的顶尖存在。
“J”没有崩溃的权利，只有分析、判断、生存的本能。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泪光与混乱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非人的、绝对理性的冷静。她挣扎着站起身，步伐有些虚浮，但目标明确——再次走向那台电脑，走向那份签署着“顾延州”名字的、将她推入地狱的文件。
屏幕上的血色“问候”依旧刺眼，但她视若无睹。直接关闭了那个死亡宣告界面，重新调出了《项目核心成员保密协议及风险预案》的签署页。
那个签名，依旧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视线。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让情绪主导。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开始逐行、逐字地分析这份文件的**细节**。
**日期。**
文件签署的日期，是三年前的一个具体日子。她迅速在脑海中调取记忆——这个日期，恰好是在姐姐沈清音正式开始深度参与某个“新型香料稳定性研究”（后来证明是“深渊”掩护项目）的**一个月后**，距离姐姐最终坠海的**两个月前**。
时间线吻合。顾延州在姐姐正式卷入后不久，就签署了这份包含“终点清理”预案的终极协议。这意味着，从那一刻起，姐姐的生命，在他眼中就已经被标记上了“可清除”的标签。
**项目阶段。**
文件明确标注此为“**初期论证及风险预案**”。也就是说，在项目尚未完全展开、技术远未成熟的早期，顾延州就已经预见到了其极端危险性，并且冷酷地授权了最黑暗的处理手段。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的冷酷。
**具体批示内容。**
她的目光越过签名，落在签名栏上方，顾延州亲笔（扫描件）写下的一段简短批示上：
`“原则批准。风险可控，价值巨大。执行层面务必绝对保密，‘清理’预案需设定不可追溯触发条件。Y.Z.GU”`
“原则批准”……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背后是无数可能被牺牲的“珀瑟芬”。
“风险可控”……姐姐的死亡，在他眼中，只是一项“可控”的风险？
“价值巨大”……为了这所谓的价值，就可以肆意践踏人命？
“不可追溯触发条件”……这就是为什么姐姐的“意外”如此天衣无缝，连她都几乎找不到直接证据的原因！是他，亲自要求将谋杀伪装成完美意外！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冰冷的巨石，垒砌起他冷酷无情的罪证之墙。
沈清澜的指尖冰凉，但操作鼠标的手却稳如磐石。她开始进行更深层次的技术分析。
她调取文件的元数据，检查数字签名证书的合法性，验证时间戳服务器的记录……所有技术层面的验证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份文件**真实无误**，未被篡改，其数字签名确凿无疑地关联着顾延州的最高权限证书。
不存在伪造的可能。
这就是铁证。
然而，就在这几乎令人绝望的铁证之中，“J”的职业本能，让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杂音**。
在文件流转日志的一个被多重加密的底层字段里，她发现了一个几乎被覆盖掉的、关于文件**初次创建版本**的权限记录。记录显示，在这个最终版本定稿之前，存在一个**更早的草案**。而那个草案的创建者权限标识……并非顾延州惯用的主身份标识，而是一个隶属于**中级管理层**的、经过伪装的权限代码。
这个代码的伪装模式，与她之前追踪顾宏伯势力时发现的某种手法，有着**高度相似的加密特征**！
一个大胆的、令人心悸的猜想，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思维中某个一直被忽略的角落——
难道……这份最终由顾延州签署、内容冷酷至极的协议，其**初稿**，或者说其核心框架，是出自**顾宏伯**之手？！是顾宏伯为了某种目的（比如嫁祸，或者逼迫顾延州表态），起草了这份充满极端选项的协议，然后……通过某种方式，促使或者逼迫顾延州，最终签署了它？！
这个猜想让她浑身冰寒！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顾延州依然是凶手，是最终的决策者，他的手上沾着姐姐的血，这一点毋庸置疑。但顾宏伯，也不再是无辜的觊觎者，而是更早举起屠刀、精心编织陷阱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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