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疙瘩！
这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赵十郎心上。
他俯瞰着塔下那个激动到脖子都粗了的王二狗，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狂喜。
是荒谬。
金子？
在这片连草根树皮都快被流民啃光的贫瘠土地上，挖出金子？
老天爷会这么好心？
赵十郎从不信运气。
他只信自己手中的刀，和脑子里的算计。
身后的阮拂云也听到了，那双刚被雨露滋润过的桃花眼，闪过一丝讶异。
她轻轻放开环着他腰的手，走到塔边向下望去。
“官人，这王二狗，莫不是发癔症了？”
赵十郎没回答，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了望塔。
阮拂云紧随其后，步履无声，像一道融入他影子的绯色流光。
“主公！”
王二狗看到赵十郎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献宝似的，将怀里一块用布小心包裹的东西递了过来。
“您看！就是这玩意儿！黑不溜秋的，死沉！六夫人说，这可能是好东西！”
赵十郎接过。
入手，便是一沉。
份量的确惊人。
他解开布包，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带着不规则纹理的疙瘩，躺在他的掌心。
没有黄金的光泽，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属于矿物的质朴。
赵十郎的呼吸，有那么一刹那的凝滞。
下一刻，一股滚烫的热流轰然炸开，从心脏直冲头顶！
这不是金子。
这是铁！
是赤铁矿！
是这个时代，比黄金珍贵百倍的战略物资！
黄金能做什么？
收买人心？换取粮食？
可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最硬的通货，永远是刀剑和铠甲！
而这一切，都需要铁！
大量的铁！
大胤王朝对铁器实行严格的管控，民间私自炼铁，等同谋逆。
赵家堡如今虽有钱粮，但护卫队手里拿的，大多还是些农具和劣质兵器。
他可以靠水泥和守城器械自保，但想要走出去，想要建立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百战之师，没有足够的铁，一切都是空谈！
这块黑疙瘩，就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天助我也！
赵十郎的胸膛里仿佛有头猛兽在苏醒，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他将那块铁疙瘩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王二狗下令。
“去工坊。”
“把四嫂和八嫂请过来。”
“告诉她们，带上所有能用的勘探工具，后山，有活了。”
“是！主公！”
王二狗虽不明白这黑石头到底是什么，但他能感受到主公身上那股压抑不住的兴奋，立刻领命，转身就朝工坊的方向狂奔而去。
“官人，”阮拂云款款走到他身边，吐气如兰，“这东西，比金子还重要？”
赵十郎转头看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燃着熊熊的野心之火。
“七嫂，金子只能让我们吃饱。”
“而它，”他举起手中的铁矿石，“能让我们，在这乱世，站着吃饭。”
……
后山。
新开垦的荒地一片狼藉，翻开的泥土还带着雪水融化后的湿气。
六嫂洛青青正叉着腰，指挥着几个村民，将一堆刚挖出来的黑色石块归拢到一起。
她看到赵十郎一行人过来，立刻几步蹦跳着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快夸我”的骄傲。
“十郎！你看！就是这里！我们挖着挖着，就挖出这么一大片硬邦邦的石头！”
赵十郎还没开口，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女人，已经被那堆矿石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四嫂沈知微，那个平日里清冷如兰、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女人，此刻，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竟燃起了火。
她快走几步，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矿石。
她的手指，拂去上面的泥土，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稀世珍宝。
“质地坚硬，比重高，表面有金属光泽和红褐色条痕……”
她喃喃自语，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而八嫂钟离玥，则更加直接。
她一言不发地从背后的工具包里，摸出了一把小巧的精钢锤子。
她走到石堆前，挑了一块中等大小的，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
“当！”
一声清脆的交击声。
火星飞溅。
那块坚硬的矿石，被她一锤砸开，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带着颗粒感的断面。
钟离玥伸出布满薄茧的指尖，在断面上捻了捻，然后将手指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最后，她抬起头，看向赵十郎，吐出了两个字。
“好铁。”
赵十郎笑了。
他越过还在研究的四嫂和八嫂，走到了洛青青面前。
他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用最直接、最真诚的语气说道：
“六嫂，你这次立了大功。”
“你找到的，不是石头，是咱们赵家堡的命脉，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根基！”
“你是我们赵家真正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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