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太师府。
这里的地砖是金砖铺的,每一块都浸透了桐油,亮得能照出人影。此刻,这镜面似的地上,正跪着个抖成筛糠的太监。
李公公把头埋在两腿之间,裤裆还是湿的,那股子骚味混着大殿里的龙涎香,熏得人脑仁疼。
他旁边放着个木盒。
盒盖开着。
那颗北狄先锋官的人头,经过一路颠簸,已经发黑发臭,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珠子,正对着高高在上的太师椅。
“这就是……他的回礼?”
王甫坐在椅子上,手里那串盘了三十年的紫檀佛珠,啪嗒一声,断了。
珠子滚落一地。
在大殿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每一声都像是在抽王甫的脸。
“是……是……”李公公牙齿打架,磕得咯咯响。“赵……赵十郎说,太师送他大礼,他……他做晚辈的,不能不懂事。”
“他还说……”
“说什么?”王甫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阵穿堂风。
“他说……”李公公咽了口唾沫,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像是那把带血的弯刀还架在上面。“让皇上……坐稳了,别……别硌着屁股。”
砰!
王甫面前那张价值连城的黄花梨案几,飞了出去。
笔墨纸砚碎了一地。
那个装着人头的木盒也被掀翻,那颗腐烂的脑袋骨碌碌滚到了大殿中央,停在了王甫脚边。
“反了!”
“反了天了!”
王甫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他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总是挂着伪善笑容的脸,此刻扭曲得像只恶鬼。
他指着那颗人头,手指哆嗦得厉害。
“一个乡野村夫!一个流氓!一个土匪!”
“竟敢威胁老夫?!”
“竟敢威胁天子?!”
王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靴底踩在那些散落的佛珠上,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
“来人!”
“传令五城兵马司!传令神机营!”
“给老夫调兵!”
“老夫要亲征!要踏平幽州!要把那个赵十郎碎尸万段!要把他那九个嫂子充入教坊司,千人骑万人跨!”
怒火烧毁了理智。
王甫现在只想杀人。
他权倾朝野二十年,把小皇帝当傀儡玩,把满朝文武当狗使唤。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被一个毛头小子,拿着一颗死人头,骑在脖子上拉屎!
“太师息怒!”
屏风后转出一人。
一身灰布长衫,留着山羊胡,手里摇着把折扇。
是王甫的首席幕僚,张鹤龄。
他快步走上前,一脚踢开那颗挡路的人头,也不嫌脏,撩起袍角跪下,死死抱住王甫的大腿。
“太师!不可啊!”
“神机营动不得!五城兵马司更是动不得!”
“为何动不得?!”王甫一脚踹在他肩头。“老夫养了他们这么多年,难道连个土匪窝都剿不灭?”
张鹤龄被踹翻在地,又连滚带爬地扑回来。
“太师!”
“那是以前!”
“现在……那是蒙统啊!”
这两个字,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王甫身上。
蒙统。
大胤军神。
那个曾经让他王甫都忌惮三分,只能用家眷做人质才敢用的男人。
现在,姓赵了。
王甫身子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
“蒙统……”他喃喃自语,眼底的红光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他真的……降了?”
“千真万确。”
张鹤龄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上。
“这是探子刚传回来的消息。”
“蒙统不仅降了,还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兵队长立威。”
“那两万禁军,已经被打散重编,混进了赵家堡的护卫队里。”
“现在的幽州……”
张鹤龄顿了顿,抬头看了王甫一眼,声音压低了几分。
“已经是铁板一块。”
“咱们若是现在发兵,那就是逼着赵十郎造反。”
“蒙统熟悉神机营的战法,更熟悉京师的布防。一旦开战,胜负难料啊!”
“况且……”
张鹤龄指了指殿外,那是南方的方向。
“蜀王在修栈道,吴王在练水师,齐王那个草包都在招兵买马。”
“这帮人,都在盯着京师,盯着太师您。”
“只要您一动,这京师空虚……”
“他们就会像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
王甫没说话。
他接过那封密信,展开。
字迹很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就。
但内容却触目惊心。
赵十郎在黑风口烧死三万北狄人。
赵十郎在西校场逼蒙统杀人。
赵十郎在幽州城头挂起了“赵”字旗。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干的事?
这分明就是个老练的猎手,在一步步把猎物逼进死角。
“好。”
“好个赵十郎。”
王甫把密信揉成一团,掌心发力,内劲吞吐,纸团化作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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