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兵劫掠之事,非朝廷本意,亦属个别,宜淡化处理。”**
**“凡涉部众处置,皆用‘抚剿并用’、‘恩威并施’之语,着意突出‘怀柔远人’之圣德!”**
最后,他在文稿末尾,亲自添加上一段总结性的“上谕”:
**“…准夷反复,为患百年。朕不得已而用兵,乃为拯斯民于水火,永靖边陲。王师所至,秋毫无犯,胁从罔治。其冥顽不灵、自取灭亡者,乃天罚之,非朕本心也!今逆酋授首,疆宇敉宁,回部、厄鲁特(蒙古)诸众,倾心归化,共享太平。此实朕上承天眷,下顺民心,十全武功之至善者也!后世修史,当秉笔直书,明朕不得已之苦衷,彰天朝怀柔之至意!”**
朱批落下,掷笔有声。那些血淋淋的真相,那些无法言说的残酷命令,都在“不得已”、“天罚”、“怀柔”、“至善”的华丽辞藻下,被巧妙地掩盖、修饰、甚至扭曲。一部被精心“净化”过的官方史书,就此定稿。紫光阁的画像与碑文,将成为后世铭记这段历史的“权威”依据。而伊犁河谷的亡魂与额琳沁亲王的悲鸣,则被永远地封存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几天后,紫光阁正式对王公大臣和外国使节开放,瞻仰功臣画像。人们无不为画像的逼真和功业的伟大所震撼。来自叶尔羌(今莎车)的一位名叫艾萨的维吾尔富商,作为新附回部“恭顺”的代表,也在瞻仰之列。他虔诚地瞻仰着兆惠、富德等“再造南疆”的英雄画像,口中不住地赞美着皇帝的仁德与天威。
然而,当人群散去,艾萨在角落里整理衣袍时,他借着俯身的瞬间,将一张卷得极细小的纸条,飞快地塞进了身旁一位负责引导的、品级不高的理藩院通事(翻译官)手中。那通事面无表情,手指微动,纸条已消失不见。
纸条上,是用波斯文写就的短短一行字:
**“鹰已离巢,狼踪再现。罗刹(俄罗斯)女皇使者携密函至叶尔羌,欲与‘新邻居’商讨‘边界’与‘商路’事宜。其意叵测,似有东顾之心。”**
紫光阁的荣耀颂歌还在回荡,而来自遥远西方的、带着扩张野心的寒风,已经悄然吹向了刚刚平定的帝国西陲。乾隆和他那用画像与史书构筑的“十全武功”神话,即将面临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挑战。
【客观评价】
紫光阁功臣像与额琳沁亲王事件,深刻揭示了乾隆朝民族政策的光辉表象与血腥实质,以及官方历史书写的操控性:
1. **“十全武功”的阴暗面:民族压迫与屠杀:**
* 乾隆平定准噶尔(卫拉特蒙古)是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必要步骤,结束了西北长期割据战乱。但战争后期(尤其1755-1759年间),为彻底消灭准噶尔汗国势力,防止死灰复燃,清军执行了极其残酷的政策:
* **种族灭绝性屠杀:** 史料(包括清方档案如《清实录》、私人笔记及俄方记载)明确记载了清军对准噶尔(厄鲁特)各部(尤其是辉特、杜尔伯特等)不分军民、不分老幼的大规模屠杀。乾隆本人谕旨中“尽行剿灭”、“永绝根株”等词频现。导致曾称雄中亚的准噶尔部人口锐减(从约60万锐减至不足10万),几近灭族。伊犁河谷“尸骨遍野”的描述并非夸张。
* **强制迁徙与分化:** 幸存者被强制迁离故土,分散安置于蒙古、黑龙江等地,或编入清军(“厄鲁特营”),使其无法再形成统一力量。对归附的回部(维吾尔)则采取“伯克制”进行间接统治,利用其宗教上层,但严控军事与外交。
* **动机:** 根植于对游牧民族“反复无常”的深刻不信任(如阿睦尔撒纳反复叛乱),以及以恐怖手段震慑新附地区(尤其是南疆回部),确保“永靖边陲”的战略目标。体现了古代帝国处理边疆问题时残酷的“以杀止叛”逻辑。
2. **紫光阁功臣像:政治宣传与历史建构:**
* **目的:** 绘制功臣像(前后两次,共280人)并悬于紫光阁,是乾隆精心设计的政治仪式。旨在:
* 彰显皇权与武功:将军事胜利转化为皇帝的至高功绩(“上承天眷”)。
* 激励效忠:树立忠君报国的楷模,激励现役将士和后世臣子。
* 塑造正统叙事:通过视觉艺术,将一场充满血腥的征服,美化成“解民倒悬”、“归顺王化”的正义之举,构建官方认可的历史记忆。
* **遮蔽性:** 画像只展现将领的英武和胜利的辉煌,完全过滤掉战争的残酷、屠杀的真相以及民族压迫的实质。成为掩盖历史阴暗面的华丽幕布。
3. **额琳沁控诉与史书篡改:真相的压制:**
* 额琳沁多尔济作为蒙古亲王(非直接受害者,但目睹惨状)的悲愤控诉,是历史真相在官方庆典中的一次罕见爆发,反映了即使在统治集团内部,也有人对如此酷烈的手段感到震惊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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