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强自镇定：“太上皇息怒！此乃癣疥之疾！皆是些乌合之众，流民饥匪，趁地方官疏忽作乱！奴才已严令四川总督福宁、湖广总督毕沅、陕西巡抚秦承恩，调集重兵，限期剿灭！定能…”
“限期？！”乾隆猛地打断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旁边的太监慌忙递上参汤。他推开参汤，喘着粗气，眼中血丝密布，“福宁？那个废物！奏报里说他躲在重庆不敢出战！毕沅？老迈昏聩！秦承恩？纸上谈兵！靠他们？！等他们把匪剿了，朕的江山都烧光了！”
他撑着御案，勉强站起，浑浊的目光扫过地图上那如同瘟疫般蔓延的红色标记（起义区域），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调兵！给朕调天下兵！”**
**“陕甘绿营、四川驻防八旗、河南山东兵勇！不够？给朕调京营健锐营！调火器营！调索伦兵！调蒙古马队！”**
**“户部！砸锅卖铁也给朕凑足军饷！告诉那些盐商、行商，捐！给朕捐！捐官、捐顶戴！告诉他们，国若亡了，他们的银子就是废铁！”**
**“传旨！各府州县，实行坚壁清野！所有百姓，迁入寨堡！粮食牲畜，全部带走！带不走的，烧！一粒米，一根草，都不准留给教匪！朕看他们吃石头造反！”**
**“凡阵前畏缩、剿匪不力者！杀无赦！凡州县失陷，主官弃城者！杀无赦！凡通匪、资匪者！诛九族！”**
一道道杀气腾腾、近乎歇斯底里的谕旨从养心殿飞出。整个帝国如同一个被捅破的蚁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乱之中。军队在仓促调动，粮饷在疯狂搜刮，地方官在焦头烂额地执行着残酷的“坚壁清野”政策。
**然而，现实比乾隆的暴怒更加残酷。**
被紧急调往前线的清军，早已腐朽不堪。八旗子弟遛鸟斗蛐蛐尚可，上阵杀敌？看着起义军如潮水般涌来，不少人腿肚子都转筋！绿营兵更是军纪涣散，吃空饷成风，装备破旧，士气低落。将领们或贪生怕死，畏敌如虎；或贪功冒进，中了埋伏。
湖北战场。清军名将**明亮**（镇压甘肃回民起义有功），率精锐围攻王聪儿、姚之富据守的**襄阳城**。他仗着兵力优势，火炮犀利，强攻数日。眼看城墙摇摇欲坠，起义军似乎已成瓮中之鳖。
“报！大帅！西门…西门方向，出现大批教匪！打着‘齐’字大旗！人数…人数不下数万！”探马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
“什么？！”明亮大惊失色！齐林不是被围在城里吗？哪来的数万援军？！他急忙登上高处了望。只见西边烟尘蔽日，无数头裹白巾的起义军如同潮水般涌来，当先一杆“齐”字大旗下，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跃马横刀，正是王聪儿！原来她早已暗中率主力跳出包围圈，与城外齐林部汇合，反将明亮包了饺子！
“中计了！快！快撤！”明亮魂飞魄散，急令撤军。但为时已晚！起义军内外夹击，清军顿时大乱！王聪儿一马当先，手中钢刀如雪片翻飞，所向披靡！清兵溃不成军，自相践踏，死伤枕藉！明亮在亲兵拼死护卫下，狼狈逃出重围，盔歪甲斜，老泪纵横。他的一世英名，连同清军的士气，在襄阳城下被砸得粉碎！
陕西战场。巡抚秦承恩，这位只会吟诗作画的“儒将”，被起义军张汉潮部牵着鼻子在秦岭大山里转圈。起义军利用复杂地形，神出鬼没，专挑清军薄弱处下手，劫粮道，打伏击。秦承恩的奏报却是一片“捷报”：“阵斩教匪数千”、“收复失地数县”…实则损兵折将，疲于奔命。当张汉潮部突然出现在西安附近，威胁省城时，秦承恩吓得魂飞魄散，紧闭城门，连发十二道告急文书！
更可怕的是起义军的**流动作战**。他们不固守一城一地，而是像滚雪球一样，打下一个地方，开仓放粮，焚烧官府文契，裹挟更多走投无路的饥民流民，然后呼啸而去！清军追不上，堵不住，疲于奔命。起义的烈火，非但没有被扑灭，反而以襄阳、达州为中心，迅速向川、陕、豫、楚（湖北）蔓延，烈火燎原！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巨大的疆域图上，代表起义的红色区域触目惊心地连成一片，如同帝国躯体上蔓延的毒疮。空气中弥漫着汤药和熏香也掩盖不住的腐朽气息。
乾隆坐在巨大的龙椅上，裹着厚厚的貂裘，依然觉得刺骨的寒冷。他面前摊开的，不再是歌功颂德的贺表，而是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和请求拨饷的奏折。户部尚书董诰（和珅心腹）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太上皇…国库…国库实在拿不出银子了…今年为剿匪，已耗银一千八百万两…历年积存，十去七八…东南财赋之地，亦因战乱凋敝…盐课、关税锐减…内务府…内务府也…”
“够了！”乾隆的声音沙哑而无力，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他挥挥手，示意董诰退下。殿内只剩下他和沉默的和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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