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现场**
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秋,紫禁城懋勤殿。
几缕稀薄的阳光穿过高窗,落在殿中央一个用红绸覆盖的奇异物件上。红绸边站着两个金发碧眼的洋人,正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朴鼎查(Henry Pottinger)和随行工程师史蒂文森。殿下,以庆郡王绵悌为首的一众宗室勋贵,个个面色阴沉,如临大敌。
“尊敬的皇帝陛下,”朴鼎查操着生硬的官话,微微躬身,“此乃敝国最先进的‘旅行者号’蒸汽机车模型,特献于陛下,以彰两国…”
“打开!”道光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听不出喜怒。
红绸被史蒂文森一把掀开!
懋勤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那是一个制作极其精巧的金属模型:乌黑锃亮的车头,粗大的烟囱,巨大的驱动轮,还有后面拖着的几节小小的车厢,全由黄铜、精铁打造,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最奇的是车头下方,两根平行的、同样闪着寒光的**铁条**(铁轨模型)延伸开去。
“此物无需牛马牵引,”史蒂文森带着技术狂人的骄傲,用蹩脚的中文解释,“以煤炭烧水,蒸汽驱动,日行千里!若铺设此等铁轨于贵国大地…”
“妖物!”一声尖利的怒喝打断了他!
庆郡王绵悌猛地跨出一步,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手指哆嗦着指向那冰冷的铁疙瘩:“两条铁棍子!这是要干什么?挖断我大清的龙脉吗?!”他猛地转向道光,噗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声泪俱下:
“皇上!万万不可啊!此物行走,其声如雷!震动地脉,必惊扰东陵列祖列宗安寝!这是洋人亡我大清、断我龙脉的毒计啊!祖宗社稷危矣!”
“庆王爷所言极是!”
“此乃不祥之物!妖气冲天!”
“请皇上速毁此妖器!”
宗室勋贵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群情激愤,纷纷跪倒,磕头声、哭谏声此起彼伏。懋勤殿内,瞬间充满了对那冰冷铁器的巨大恐惧和憎恶。
道光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目光扫过那冰冷的蒸汽机车模型,扫过群情汹汹的宗室,最后落在朴鼎查那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嘲讽的脸上。一股寒意,比懋勤殿深秋的凉风更刺骨,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模型,而是庆郡王!这须发皆白的老王爷竟已抄起殿内一尊沉重的青铜仙鹤香炉,如同疯魔的力士,朝着那蒸汽机车模型狠狠砸去!
“咣当!!!”
金属撞击的刺耳爆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精巧的铜车头瞬间被砸扁!黄铜的车轮扭曲变形,飞溅开来!那两根象征着“日行千里”的铁轨模型,被沉重的青铜香炉生生砸断!碎片四射!
“妖孽!毁我龙脉者死!”庆郡王状若癫狂,抡起香炉还要再砸。侍卫们慌忙上前抱住这尊贵的老王爷。
朴鼎查和史蒂文森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变成一堆废铜烂铁的模型,脸色铁青。朴鼎查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冷笑,拂袖而去。
这场闹剧般的“献礼”草草收场。
然而,懋勤殿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的匠作小吏,名叫**赵铁手**。赵家世代为皇家工匠,他有一双能雕琢微缩楼阁的巧手。方才那蒸汽机车模型内部精巧的连杆、活塞、阀门,如同魔咒般深深烙进了他的脑海!
当夜,工部匠作坊最角落的油灯下。赵铁手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和惊人的悟性,用最细的鼠须笔,在薄如蝉翼的宣纸上,飞速勾勒着!**齿轮咬合!活塞往复!锅炉结构!** 一张前所未见、凝聚着工业文明精髓的蒸汽机**内部构造图**,在他笔下逐渐成形!
“妙!太妙了!”赵铁手看着即将完成的图纸,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原来力是这样来的!这铁马…真能行于大地!”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条铁龙在华夏大地上奔腾,拉着山一样的货物,载着如织的人流…
“吱呀——”
作坊破旧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赵铁手悚然一惊,猛地抬头!
门口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穿着内务府号衣的汉子。他们的眼神,比懋勤殿里的铁轨模型更冰冷。
“赵师傅,庆王爷有请。”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赵铁手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窟窿底。他下意识地想将图纸揉成一团塞进嘴里!
太迟了!
一只铁钳般的手已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图纸飘然落地。
“带走。”
赵铁手被拖入无边的黑暗。那张凝聚了他全部心血、也凝聚着一个崭新时代可能的图纸,像一片无依的落叶,飘落在冰冷的砖地上。
**钩子:** 翌日清晨,小太监端着道光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过匠作坊外的回廊。一阵穿堂风突然卷起,将地上那张沾了些许尘土的图纸碎片吹得翻滚起来。其中一小片,带着一个精巧的齿轮图案,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入了小太监手中那碗热气腾腾、深褐色的**御用药汤**里!碎片瞬间被药汁浸透,墨迹晕染开来,那齿轮的线条在汤药中扭曲、变形,如同一个诡异的符咒。小太监吓得手一抖,药碗差点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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